广州十三行与海上丝绸之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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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十三行名称的含义分析

一是文献记载中的十三行名称。首先从源头说起,以清宫档案为例来看,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清政府设立粤海关作为海外贸易管理机构。康熙二十四年(1685),设粤海关监督一员。康熙二十五年(1686),广东巡抚李士桢颁布《分别住行货税》,“今公议设立金丝行、洋货行两项货店……其外洋贩来货物,及出海贸易货物,分为行税,报单皆投洋货行,候出海时,洋商自赴关纳税”。[9]这篇公告正式把当时参加贸易的商行分为“金丝行”和“洋货行”两大类,“洋货行”专门负责外洋及出海贸易货物,应是“十三行”的正式名称。但“洋货行”并非官方机构,因此清宫档案及地方志文献中的记载名称都不一致。

《广东新语》是最早提及“十三行”之名的文献,据研究在康熙二十六年(1687)以前就已流行于世了,说明这时“十三行”的名称已经出现了,差不多在“洋货行”设立之后不久。

乾隆二十二年(1757)六月二十二日,浙江巡抚杨廷璋关于增加税收后英商船仍到浙贸易的奏折中称:“粤省海关向为外番贸易市舶,设有监督、稽查周密,十三洋行世业克牙番情熟谙,交易颇属相宜,浙省既非市舶宁波地亦狭隘,并无殷实牙行惟思勾串渔利,防范稍疏难免滋事”[10],这里的称呼为“十三洋行”。

据《粤海关志》记载,乾隆二十五年,洋商立“公行”,专办夷船货税,谓之“外洋行”。[11]这里的称呼为“外洋行”。

以地方志文献为例来看,清代中后期后提到“十三行”名称的较多,如道光《广东通志》关于十三行的记载,“谨案康熙二十四年开南洋之禁,番舶来粤者岁以二十余舵为率,至则劳以牛酒牙行主之,所为十三行也,皆起重楼台榭为番人居停之所”[12],及光绪《香山县志》“夷人住省竟不回澳即在十三行列屋而居,危楼相望”,这里出现的“十三行”之名,已经有代表区域的概念了。同样是道光《广东通志》[13]云:“自明季听其居于濠镜,无来去期限,每年租银五百两归香山县征收,不与十三行交接,自与香山县牙行互市”[14],这里的“十三行”明显是指行商。

综合以上文献分析,可大致理清十三行之名出现的时间顺序和各种不同的称呼,最早为“洋货行”,后又出现“外洋行”“十三洋行”这样的称呼,但都与它的功能及性质并无关联,并未提及“十三”从何而来。

二是“十三行”中“十三”及“行”的由来。梁嘉彬在《广东十三行考》中提道:“行商原为承保税饷而设。税饷有定额,故行商亦有定额。”[15]《两广总督邓廷桢关于恢复广州十三行保商制度的奏折》和道光皇帝的上谕也佐证了梁嘉彬先生的这种说法。广州十三家洋行由来已久的说法,并非指实际的行商数,而是指额设行商数量为13家这种制度。并且清政府严格控制“官充行商”数量,必须要身家殷实,可以承办中西贸易事务,由此不难推断出,清政府最初设立外洋行时,对承商的数量有限制,就是13家。因此,由以上材料分析得出,“十三行”之“十三”便是来源于此,而中国商业史上历来习惯用“行”字来形容各种行业,如三十六行、七十二行,甚至有三百六十行的虚指说法,那专门处理对西洋商贸的外洋行被称为“十三行”,便在情理之中了。

三是十三行的数量问题。“十三行”名称出现较早,其含义确实与后来文献记载的实际行商数没有太大关系。这是由于贸易形势的变化,清政府对行商的选充及管理也时紧时松,行商数量一直在变化,并未一直是13家,据不完全统计,最少时只有4家,最多时有26家。其中在1813年公行成立以及1837邓廷桢恢复承商旧例时,行商数都是13家,见历年广东洋行开业家数统计(表1)。所以一直以来对十三行名称的解读都认为与实际行商数量无关。

表1 清代广东洋行制度的起源历年广东洋行数量统计

表1 清代广东洋行制度的起源历年广东洋行数量统计-续表

综上,十三行之名,尤其是“十三”的由来,主要是由于清政府在设立外洋行时,额设了行商数量,且限定数量为13家而得名。而随着十三行对外贸易的兴盛,随之兴建的各国商馆区和街道也逐渐繁华兴旺起来,成为举世瞩目的“一口通商”区域,“十三行”的含义在不断地演变,从最初代表外洋行和行商,又逐渐代表商馆区、街道等,具有多重含义,甚至成为清代广州的城市坐标,在世界贸易史和中西文化交流史上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1] 章荣玲,广州十三行博物馆馆藏部文博馆员,硕士研究生。

[2] 章文钦:《广东十三行与早期中西关系》,广东经济出版社,2009,第226页。

[3] 广州大学十三行研究中心、中共广州市荔湾区委宣传部编《广州十三行研究回顾与展望》,广东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0,第1~9页。

[4] 广州大学十三行研究中心、中共广州市荔湾区委宣传部编《广州十三行研究回顾与展望》,广东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0,第169~178页。

[5] 梁嘉彬:《广东十三行考》,广东人民出版社,2009,第50~51页。

[6] 彭泽益:《广州十三行续探》,《历史研究》1986年第4期。

[7] 李士桢:《分别住行货税》,《抚粤政略》卷6《文告》:第55页。

[8]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广州市荔湾区人民政府合编《清宫广州十三行档案精选》,广东经济出版社,2002,第226~227页。

[9] 彭泽益:《清代广东洋行制度的起源》,《历史研究》1957年第1期。

[10]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广州市荔湾区人民政府合编《清宫广州十三行档案精选》,广东经济出版社,2002,第103页。

[11] 梁廷枏著、袁钟仁校《粤海关志》,广东人民出版社,2014年7月第2版,第496页。

[12] 道光《广东通志》卷一百八十卷终,《续修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第五〇页。

[13] 光绪《香山县志》卷八,《续修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第一七八页。

[14] 道光《广东通志》卷一百八十终,《续修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第五〇页。

[15] 梁嘉彬:《广东十三行考》,广东人民出版社,2009,第31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