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路花雨:中国新诗意象探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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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意象功能论

第一节 诗美的传达

心物相契、情景相融的意象本身就是一种美的呈现,一种诗意的存在,这种美,在现代诗论家看来,主要体现为视觉美、听觉美和含蓄美。

一 意象具有图像美和音乐美

胡适说:“凡是好诗,都是具体的;越偏向具体的,越有诗意诗味。凡是好诗,都能使我们脑子里发生一种——或许多种——明显逼人的影像。这便是诗的具体性。”[1]意象以其感性的一面,给人一种审美的视觉冲击力,这是抽象的抒情和空洞的议论所无法达到的。当然,从诗歌中具体的意象到读者脑海中生动的影像,也需要读者的积极参与,需要读者敏锐的感知力和丰富的想象力,需要品味和把玩,需要还原和创造。意象在具有图像美的同时还具有音乐美。宗白华给诗下了这样的定义:“用一种美的文字……音律的绘画的文字……表写人的情绪中的意境。”[2]可见,“美的文字”包含音律的美和意象的美。“所以我们对于诗,要使他的‘形’能得有图画的形式的美,使诗的‘质’(情绪思想)能成音乐式的情调。”[3]这种音乐的美,来自诗质的内在呼唤,来自情感和情绪的诉求。早期的自由体新诗,在“五四”的特殊氛围里,用琳琅满目的意象传达时代的激情和个体自由的心声,诗人们有意识地追求意象的绘画美和声韵美。及至新格律诗和象征派诗出现,对意象的造型美和音韵美的重视程度就更甚了。穆木天用细腻的诗性语言进行了表述:“诗要兼造形与音乐之美。在人们神经上振动的可见而不可见可感而不可感的旋律的波,浓雾中若听见若听不见的远远的声音,夕暮里若飘动若不动的淡淡光线,若讲出若讲不出的情肠才是诗的世界。”[4]要求诗歌意象在兼有造型美和音乐美的同时营造出一种朦胧、含蓄的诗性氛围,这是20世纪20年代中期后诗歌理论和诗歌创作的一种自觉追求和向往。

二 意象具有含蓄美

意象的含蓄美,不仅来自意象自身的包蕴性和不确定性,而且来自意象与意象的联络和组合。李健吾在分析浪漫派和象征派诗歌时,肯定了象征派诗人意象的含蓄美:“一者要力,从中国自然的语气(短简)寻找所需要的形式;一者要深,从意象的联络,企望完成诗的使命。一者是宏大,一者要纤丽;一者是流畅,一者是晦涩;一者是热情,一者是含蓄。不用说,前者是郭沫若领袖的一派,后者是李金发领袖的一派。”[5]同样,李健吾从意象的暗示和象征功能出发给予卞之琳《鱼目集》以高度评价:“从正面来看,诗人好像雕绘一个故事的片段;然而从各面来看,光影那么匀称,却唤起你一个完美的想象的世界,在字句以外,在比喻以内,需要细心的体会,经过迷藏一样的捉摸,然后尽你联想的可能,启发你一种永久的诗的情绪。这不仅仅是‘言近而旨远’,这更是余音绕梁。言语在这里的功效,初看是陈述,再看是暗示,暗示而且象征。”[6]意象的含蓄美,还体现在语言符号和意象比喻所组成的秩序和结构里。袁可嘉认为:“每个单字在诗中都代表复杂符号,而非日常应用时的单一符号;它的意义必须取决于行文的秩序;意象比喻都发生积极的作用如平面织锦;语调,节奏,神情,姿态更把一切的作用力调和综合使诗篇成为一个立体的建筑物;而诗的意义也就存在于全体的结构所最终获致的效果里。”[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