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苗瑶语同源例证
关于苗瑶语的系属问题,现在有两种不同的主张。第一种主张是苗瑶语属汉藏语系。[1]第二种主张是苗瑶语和台语、加岱语、印尼语共同属于澳台语系。[2]当前的争论可以归结到一点:苗瑶语属不属于汉藏语系。汉藏语系包括许多语言,要做全面的比较研究还有一定的困难。汉语是汉藏语系中的一个重要语言,我们根据自己掌握的苗瑶语材料,试图把苗瑶语和汉语初步联系起来。如果我们提供的同源例证站得住脚的话,那么苗瑶语属汉藏语系就有了一个根据。
汉语和苗瑶语有一些共同点,例如都是单音节语,有声调,声母和声调有密切关系,有量词,以及虚词和语序是重要的语法手段等等,这是人们所承认的。但是,一种观点认为这仅仅是类型学上的相似,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这不仅是类型学上的一致,而且是亲缘关系的反映。在词汇方面,苗瑶语里有不少词跟汉语有关系,一种观点认为这些都是借词,[3]我们则认为这里边有借词,还有同源词,苗瑶语与汉语的亲缘关系是不宜轻易否定的。限于目前我们掌握的材料和研究工作所达到的水平,尚未能在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进行系统的比较,只一般地观察了苗瑶语和汉语的词汇关系,并在挑选出的几十个单词对比的基础上考察一下语音对应关系。
本文所用的苗瑶语材料有:(1)苗语黔东方言的养蒿话;(2)苗语湘西方言的腊乙坪话;(3)苗语川黔滇方言的大南山话;(4)苗语川黔滇方言的野鸡坡话;(5)布努语的梅珠话(以上统称苗语);(6)瑶语的老书村话;(7)瑶语的新村话(以上统称瑶语)。
在我们做词汇比较时,首先碰到的问题是如何区别借词和同源词。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有一个公认的原则和理论。但是,理论上的困难并不意味着实践上的束手无策。我们首先谈一下有关工作方法的几个问题。
(1)我们认为,基本词是语言词汇的核心,是词汇中最稳固的部分。它反映了语言特点的本质,一般说来借用其他语言的可能性比较小。所谓“借词”,是随着民族间相互的接触和交流,由一个语言进入另一个语言的,往往是非基本词。因此,我们尽量避免拿那些非基本词来做比较。
(2)借词情况要联系使用这个语言的人民历史来加以考察。从历史上看,苗族、瑶族和汉族的关系密切;随着社会的进步,特别是解放后,这种关系就更加密切。苗瑶语中汉语借词数量的多少和范围的大小,与民族关系的密切程度成正比。苗族、瑶族与汉族的交往,现代比古代密切,在他们的语言中,古汉语借词远比现代汉语借词要少。但是现代汉语借词数量虽多,却并没有影响到反映苗瑶语特点本质的基本词汇;因此,古代汉语借词也不可能会在更大程度上涉及基本词汇。所以,抓住基本词汇来探索同源问题是我们的一个出发点。社会历史条件则是我们识别借词的一个根据。
(3)在苗瑶语中,现代汉语借词与早期汉语借词有明显区别。因为现代汉语借词同邻近的汉语方言的读音相同或相近,所以很容易分辨出来。早期汉语借词则往往同本族固有词有一致的语音演变规律。所以,我们把极大的注意力放在识别早期借词上。在尽量排除了可能的早期借词以后,我们发现了几十个有对应关系的同源词。
(4)在做同源词的比较时,我们考虑到了词义的演变。由于语言或方言长期分化的结果,在有的地点少数词会有不同的变化:或者外延扩大了,或者外延缩小了,或者转指有关的事物,或者意义被引申,或者为新词所代替。例如:
“菅”字,上古汉语是茅草中的一种,与这个词同源的苗瑶语词则泛指一切茅草。
与汉语“滑”同源的苗瑶语词在大南山是“滑脱”的意思,在养蒿等处是“逃脱”的意思。
与汉语“瓜”字同源的苗语词,腊乙坪、大南山、野鸡坡专指“黄瓜”。
“鸪”是鹁鸪,又叫鹁鸠,是鸠的一种。而与鸪同源的苗瑶语词,除了泛指斑鸠外,还指鸽子。
与汉语“故”字同源的瑶语词,在老书村是“老”的意思。
与汉语“栋”字同源的苗语词,在野鸡坡指“柱子”。
与汉语“颈”字同源的苗语词,在养蒿指“肩膀”。
(5)同源词除在意义上有联系外,还必须具有语音上的对应关系,我们把语音对应看作同源字的必要条件。
为了便于比较,本文只取单音节词根,我们把这样的音节叫做“字”。
上古汉语的拟音,主要参照李方桂的《上古音研究》(商务印书馆,1980),调号改为“平、上、去、入”;另外,有的字则是依据我们自己的看法构拟的。古苗瑶语声母的拟音,参照了王辅世的《苗语的声类和韵类》(载《民族语文》1980年第2期)一文。
我们未能拿原始汉语和原始苗瑶语来做比较,这在历史比较法的运用上显然不理想。但是我们认为,只要这些语言有亲缘关系,不管是拿什么时候的语音来做比较,它们间都会反映出一定的对应关系,正如现代汉语同中古的切韵有对应关系一样。相反,如果没有亲缘关系,即使拿出最古老的形式来对比,也不可能找到那种对应关系。
下面我们从韵母、声母和声调三个方面进行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