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发姑娘雅克琳之泉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千二百多年以前。当时谢勒市已建了一座雄伟的修道院,但修道士们认为这儿是风水最好的地方,于是在原有的修道院旁又盖了一座女修道院。
挨着女修道院,有一眼泉水。每年每月,每周每日,这泓小小的泉水,汩汩地流啊流啊,流过椰子林,流过荆豆地,又流过开满鲜花的绿草地。
附近有一个小姑娘,名叫雅克琳。每天晚上,当夜开花绽开花萼的时候,她都会来到泉水旁,在一棵大柳树下,把自己金黄金黄的头发浸在泉水中梳洗,一边洗一边等人。等谁呢?她的男朋友皮埃尔。小伙子皮埃尔是当地的一个铁匠,一个无论在严厉的还是在和善的人们眼中,都无可争议的好铁匠。
每天晚上,他俩都在柳树下约会,一同采摘水泉岸边盛开的蓝色的野花。雅克琳非常喜欢蓝色的花儿,每次皮埃尔采好花以后,总是先调皮地吻一吻,然后再恭恭敬敬地捧到美丽的雅克琳的怀中。
啊!在上帝主宰的天底下,从来没有人像他俩这样欢快地相爱过。
一天,他俩又在大柳树下谈情说爱。雅克琳动情地对皮埃尔说:
“亲爱的,你得向我发誓,永远爱你的雅克琳,就像泉水一直流淌一样。”
皮埃尔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泉水流淌多久,我爱美丽的金发姑娘雅克琳就有多久。”
但有一天,只有雅克琳一人来到大柳树下。姑娘一边采摘着小蓝花,一边等候着皮埃尔。但小伙子始终没有来,姑娘的红胸衣上始终没有他采的花儿。
姑娘失望了,生气了,她把摘好的小花全抛进了泉水里。啊!汩汩流淌的泉水啊,你是否也在哭泣呢?
第二天晚上,雅克琳提早了一会儿到了柳树下。但她一直等啊等啊,等得夜莺开始在树林中婉转歌唱,老牛在山谷里哞哞欢叫,等得女修道院的钟敲响了三下,磨坊主的妻子唱起了欢快的歌,也没见铁匠皮埃尔的影子。
这样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雅克琳天天满怀希望地来,夜夜失魂落魄地回。
“完了,完了!他变心了,另有新欢了!”她绝望地说着,牙一咬,去敲响了女修道院的大门。
“一个可怜的姑娘,她想一心侍奉上帝。”这是她对院长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一进修道院,她的金色长发就被剪去了,她的红胸衣、银戒指,也都还给她妈妈了。
事实上,小伙子并没有变心,他是被领主派下的一项重活缠得脱不开身。等活儿一干完,他在鸽子归巢、蓝花怒放的时候,又去了约会地点,来到了大柳树下。
“雅克琳,你在哪儿?雅克琳,你在哪儿?”小伙子着急地喊,可是没有人回答。皮埃尔像往日雅克琳一样又失望又伤心地回家了。一连几个晚上,都是如此。
一天,在街上,皮埃尔看到雅克琳穿着一身修女的黑袍子走过去了。他绝望地大声呼喊着:
“可怜的雅克琳,你已经把一头金发剪去了!把我的希望也剪去了!
“亲爱的雅克琳!难道你不想我俩幸福了吗?你知道,没有了你,我打铁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本来可以将你的秀发搁在我的胳膊上,用你的面颊贴住我的双唇,我们相互依偎着度过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你本来可以给我生下几个像小天使一样美丽的孩子,使我的炉边充满了欢声笑语。多少次啊,在梦中,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孩子们迈着粉嫩的小脚在戏耍……
“再见吧,雅克琳!今晚我一定再去柳树下,向水泉告别,向大柳树告别,向小小的蓝花告别!同时,我将去森林中砍一根结实的木棍,我要远走他乡,绝不再回这块令人心碎的土地……”
当晚霞照在大柳树飘曳不定的柳枝上的时候,小伙子皮埃尔真的来到了水泉边。
这天正是狩猎的好日子。猎犬追逐猎物的吠叫声和猎人们激动的呼叫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整个马恩地区的田野上。
可是,一来到大柳树下,皮埃尔就全身战栗,胸口仿佛是被谁用针刺了一下一样。原来,他看见一位修女躺在那儿,头紧紧地靠在水泉边的石头上。这个修女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朋友。
“雅克琳!雅克琳!”他惊叫着跪了下去。
林中响起了一片悲惨的回声:“雅克琳!雅克琳!”
他满怀恐惧和爱抚地把雅克琳抱在自己的怀里,有气无力的雅克琳对他说:
“永别了,我的皮埃尔!自从我在修道院向上帝祷告开始,我就感到自己已经慢慢地死去了。我就要死了,亲爱的,如果我的心还在跳,那是因为它贴在你心上的缘故。我要恳求你一件事:待会儿,你就把我埋在这里,我不愿死后再返回修道院,那儿的人的心都是冰冷的。我的皮埃尔,把我埋在我们约会的地方吧!这样我永远能听见潺潺的泉水声,那是你的窃窃私语啊!每年到了五月的美丽的夜晚,当夜莺婉转地唱出她的情歌时,我的灵魂就会出现在这儿,亲爱的,你还会摘一束蓝花献给我吗?”
修女说完这些话,就闭上了眼睛。皮埃尔惊叫起来:
“我美丽的雅克琳走了!”
这时月亮已经升上山尖了。泉水上洒着一片凄凉的光。四周一片寂静,连昆虫都不叫了,仿佛也在为雅克琳致哀。
皮埃尔神经质地把他的女友抱得更紧,对她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好像她没有死,会回答似的。
可她已经不再听他说话了,尽管她还是那样美丽。
整整一个晚上,皮埃尔都为他亲爱的雅克琳的灵魂向上帝祈祷,他一会儿跪拜在死者的面前,一会儿把她死死地抱住紧贴在胸口上。
拂晓时,他哭泣着挖了一个坑。他把坑挖得很深,并在洞底撒满了鲜嫩的草。
接着,他将雅克琳抱上了永生永世长眠的丧床,拉了拉她的手,并吻了一下。
然后,他在雅克琳的身上撒满了他在树林里和草地上所能采摘到的各种各样的野花,特别是蓝色的花儿。
最后,他又在野花上撒上泥土,撒上那和着他的泪水和祝圣的泥土。
埋葬了女朋友之后,他就缓缓离去了。一路走一路洒下了令人伤心的呜咽声。
从此,铁匠皮埃尔再也没有去过铁匠铺。连他去了哪儿,人们都不清楚。
然而雅克琳的坟头上总是一片碧青,美丽的蓝花在青草间迎风摆动。
从此,人们就叫那股泉水为“金发姑娘雅克琳之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