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山的鹿群和友谊
原来是李唐来了。
许文斌翻着白眼说,你是不是我的克星,我还没抒发完呢,你就不会等一会儿再来打搅我们。
桃夭说,师兄,你怎么就过来了,怎么,没有收获吗?
李唐沮丧地摇摇头,我在那里转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躺在你睡过的那张铺满松针的床上等着,都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我的磁场不对?
桃夭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安慰李唐说,没关系的,师兄,这片花田里也有一个地方,就那儿。
桃夭指着那天自己躺过的那片金莲花下说,那儿就是我第二次做梦的地方,你再去试试?
李唐说,那是一定要试的。不过我们要先想想你比我多了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桃夭细心想了想,说道,我两次穿的衣服都不一样,肯定不是衣服的问题。我又不戴首饰,除非因为我是女的,你是男的。
李唐还没笑,许文斌就笑起来了,那静恬还是女的呢,那天古寺里你们俩睡在一张床上,你就做梦了,静恬就没感觉。
桃夭也没话说了,就觉得很是奇怪,难道真是封子凯说的那样是地磁场和生物磁场的作用,要真是那样,李唐可就麻烦了,追了一辈子的杨玉环,明明就在眼前,还是感觉不到。
忽然,桃夭叫起来,对了,师兄,是玉牌!
李唐说,玉牌?什么玉牌?
桃夭说,我以前也没做过这样的梦,可是,我这两次做梦都是在许文斌送了我一块蓝田玉的玉牌,而且这玉牌是许文斌在秦王陵的博物馆里买到的。
桃夭从脖子上摘下玉牌,问许文斌说,你介意我把玉牌借给师兄戴一会吗?
许文斌说,我介意啊,不过,只要是能帮到师兄,我也同意的。
李唐说,谢了,老弟,要是真管用,我就用十块玉牌来换你的一块。
许文斌慢吞吞的说,你想的美,这是我第一次送桃夭礼物,也是第一次送女生这样的定情信物,你就抢了去,告诉你啊,一万块都不换,就借你一会儿。
两个人斗嘴的时候,桃夭已经为李唐戴好了玉牌,然后把李唐带到那片金莲花下,说,你试试吧。
桃夭主动拉了许文斌的手,远远地走开,恐怕打扰了李唐的会仙梦。
许文斌很幸福地牵着桃夭的手,徜徉在阳光下的花田里。头顶是蓝蓝的天空笼罩下的蓝盈盈的雪山,脚下是各色野花织就的美丽的地毯。远处是茂密的竹林和各种山杂树交错纵横着的美丽的屏障,再远处就是起伏连绵的黛色山脉,这是一处天然的宝地。
桃夭对许文斌说,我不想太贪心,可是,我是真的不想离开这里了,在这里,我的灵魂得到了安放,我那颗驿动的心也终于不再流浪。
许文斌说,没关系,我可以来这儿为李强放牛,或者学习次仁老人也放羊,你就天天住在这花田里做梦,可好?
桃夭说,胡说,你的理想呢,你的是事业呢?
许文斌说,你就是我一辈子的理想,有了你,我就满足了。
桃夭说,我不是靠男人生活的人,我必得靠我自己,否则,我宁愿不活着。所以。这一生,你要想和我天长地久,就要放我自由,给我飞翔的空间,不然,你是养不了我的,因为,我不是笼中鸟,我是——
许文斌打断桃夭的话说,你是天上的鹰,你是山林的精灵,你就是一颗永不满足的灵魂,你要的天空很大,可是,再大的天空也要有我的存在才完美啊。
桃夭说,你很懂我。
许文斌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才爱的深沉。
桃夭将脑袋歪在许文斌的怀里说,抱我一会儿吧,从现在起,可以说“我爱你”,也可以偶尔偷偷亲一下。
许文斌终于将“面对面在一起还是很想念”的桃夭抱在怀里,就像一个十月怀胎的新妈妈终于见到了天天相守却曾未谋面的孩子那样,用尽了所有的爱意,就是想将最最亲爱的人抱在怀里。
许文斌的心“砰砰”狂跳,那是幸福的声音。桃夭趴在许文斌的怀里,听这一声一声的心跳都在说“我爱你,我爱你”,那被遗忘了许久的温情,又回来了。
最终,许文斌只是轻轻在桃夭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轻轻的,就像清风拂过水面,有一丝的涟漪,有一点点的怦然心动。许文斌对桃夭说,很少见你这样的女子,清淡如水却又浓烈似酒,看似无情却又情真意切,我懂你的距离感,那不是做作,也不是矫情,那是一份对自己对爱人的尊重。就像你特别喜欢的古人,对不对?
桃夭说,谢谢你懂得,我还以为你虽不懂却为了爱我而强自忍耐呢。
许文斌说,看看李唐那追求梦中人的狂热,再看看你为了一份完美的父母爱情那受伤逃跑的狼狈,我如何不懂,只是,你不懂我为什么爱上你罢了。就是你的执着和你的善良,才是我对你一见钟情的基础,可是催生狂热爱情的,恰恰是你的保守和古典,我不是孟浪的人,否则,也不会直到28岁才开始18岁的初恋,宝贝,你知道吗,这是我的初恋,美美的,纯纯的初恋!
桃夭抱歉地说,可惜,这不是我的初恋。
许文斌说,傻瓜,那么一大个傻的瓜。我不在意在我之前你爱上了谁,爱得多深多真,我就希望在我们相遇之后,在你爱上我之后,你的爱情故事里,从此就我一个男主,不要叫我中途领盒饭就好了。
桃夭说,那好吧,从此我就不说这么蠢的话了。只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许文斌说,就是这话才对。来,我还有个礼物送你。
许文斌送了桃夭一枚戒指,为桃夭带在食指上说,这枚戒指的意思是说,可以追我了,我心里还没有别人,你来吧。
桃夭说,你真能瞎掰。
许文斌说,我要一直为你的手指戴戒指。各种寓意的。亲爱的,你知道戒指的物语吗?
桃夭摇摇头。
许文斌说,戒指的物语是说,拿个圈圈,套住我吧。就像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那个圈圈,任唐僧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桃夭说,那就是画地为牢啊。
许文斌微笑着说,对喽,就是要把你圈禁在我的心牢里,从此,你就坐在我的心里,就像拇指姑娘住在花王子的宫殿里,“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时候,桃夭抬头看了看,有一小片仙女一样的云彩正飞过湛蓝的天空,桃夭说,也不知李唐怎么样了,我们去看看吧。
李唐睡意沉沉,可是却眉头紧皱,样子看起来并不轻松,好像陷入噩梦一般。桃夭只好唤醒李唐。李唐坐起身来,说,看样子这玉牌确有作用,不过对我来说,效果不太好,我就像一个坏了的接收器,没有清晰的画面和声音,都是雪花和杂音,但是在杂音里,我辨出了“ganzi,ganzi”这个音节。
桃夭想了想说,难道是我们的目的地“甘孜”?
李唐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你最终要去的是甘孜?
桃夭点点头,是静恬说要去北纬30度,我和封子凯也就在地图上搜到了这么个和北纬30度最最接近的神奇地块。
李唐兴奋了,我陪你们去,现在就去。
桃夭说,不着急,封子凯说要爬雪山,再说,我也许在这里还会有奇遇的,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去的。只是,桃夭扭向许文斌说,恐怕这次行程太长,你陪我们爬完了雪山就回去上班吧。
许文斌说,我的工作最大的好处也是最大的坏处就是要满天飞而不用朝九晚五的考勤打卡,我是业务主管,只要有业务的地方,就是我的飞翔方向,这次的借口就是成都的一家外资企业的并购。
桃夭说,你呢,以业务为先,可以忙里偷闲,隔三差五地来看看我们这帮子有长假,可以自由飞翔的人,别耽误了事业,行不行?
许文斌宠溺地说,都听你的,只是,别太想我哦。
李唐不高兴了,能不能少撒一点啊,我这都这把年纪了,还未找到真爱,你们就不能考虑考虑老人家的心情啊。这小两口,这不懂事的。
李唐端端正正地为桃夭戴好玉牌说,师妹,从此你到哪我就到哪,只要许文斌不赶我走,我就寸步不离,直到我找到我想找的人!
许文斌无奈地笑笑,仰天长叹说,我那多舛的爱情啊!
正在斗嘴的时候,桃夭他们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动静,就慢慢地掉转头去看,眼前的画面一下子就惊呆了他们三个人。
一群漂亮的梅花鹿在不远处的花丛里出现了,它们就像一群来去自由的精灵,悄无声息地,不知什么时候就来到了桃夭他们的身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映着青山和树林的颜色,更见清澈了。有一只还长着修长的枝枝叉叉的角,那角毛茸茸的,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桃夭慢慢伸出手,手里是许文斌为桃夭编织的美丽的金莲花的花环,那长着长角的鹿勇敢地靠近来了,桃夭的手微微颤抖,去触摸那美丽的鹿角,然后,将花环套在鹿角上。
梅花鹿温和地看着桃夭,“呦呦”鸣叫了两声,似乎,有一抹美丽的笑意从那柔和的眼睛里传出来。桃夭想更靠近一些,这时,一只小鹿撒着欢就赶过来了,美丽的雄鹿冲桃夭点点头,就像一位善解人意的爸爸,桃夭去拥抱了小鹿,小鹿在桃夭的怀里用那柔软的小小脑袋在桃夭的脸上蹭了蹭,痒痒的,桃夭的眼泪就在那样的瞬间落在了小鹿的脸上。小鹿的舌尖粉粉的,嫩嫩的,竟然轻柔地舔了桃夭的眼睛。
鹿群离开了,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带着将信将疑和无限的眷恋,桃夭目送它们那仙子一样的影子在视野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终于靠在许文斌的怀里,哭的眼泪滂沱。但那脸上是无限的笑意。
许文斌佯装吃醋的说,它都亲了我老婆了,我都没哭,你哭个啥。
李唐说,师妹,你通灵了。从此,我李唐就是你的马前卒,唯你马首是瞻。
回去的时候,他们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头。
两天后,他们一行七人终于登上了雪山的峰顶,那是5000多米的山峰啊,峰顶之上只有白雪皑皑,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们几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合影留念,准备把最美的瞬间和最亲最爱的人分享。
静恬要先在朋友圈里晒一晒。桃夭问静恬准备写一句什么的话来晒朋友圈,静恬知道桃夭关心的是自己心里和大卫的事有没有过去。静恬笑了笑,说,我就只写一句“如今我都能在三伏天里和皑皑白雪合影,还有什么事是我静恬办不到的,还有什么人是我静恬删除不了的?”
封子凯竖起大拇指说,好样的。
最高兴的是许文斌,他比划着自己的脸说,妹妹,能看到你再说起这事还能笑成这样,哥哥的这颗心总算放肚子了。
桃夭看看抱着孩子的李强,那李强正在和自己的顿珠指点江山,说那里是自己的家,那里是牛圈,那里是开满野花的山坡。小小的顿珠兴奋的直嚷嚷,和爸爸约好了以后再来。
桃夭看到这儿笑着对封子凯说,你看到了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要是英雄,你的儿子也差不了。我知道这次爬雪山是你一力促成的,希望兄弟以后也有李哥这样的雄心来教育儿子,而不是把爬雪山当成一次旅游或炫耀的资本。
封子凯说,姐,你就放心吧,弟弟以后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就是不知道我那丈母娘给我生出媳妇来了没有啊。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
在笑声里,大家愉快地下山了。
下山在之前,许文斌要求桃夭送给自己一缕头发,还认认真真地请大家作见证。
他说,我是把桃夭作为我的初恋,第一个女朋友,最后的爱人,一辈子的伴侣来追求的。虽然桃夭只是同意我可以追她了,但并没有答应嫁给我。可是,我不管桃夭怎么想,我就认为她就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今天把我们俩的头发结在一起,埋在这雪山之上,如果我将来能娶到桃夭,那就让雪山做我们的证婚人。如果桃夭最终没有答应嫁给我,我要想再娶他人,就必须独自登上雪上,取回桃夭的头发还给她!
李唐带头鼓掌,大家都为许文斌的做法惊叹。
桃夭抿着嘴不说话,低了一回头,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好吧,我答应提前给你转正了。要是到我答应嫁给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请今天在场的朋友们一起再来这里,我们就在这里向天盟誓,一辈子不离不弃。
桃夭说完,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说,好了,你可以亲吻你的女朋友了。
许文斌激动地抱住桃夭,喊道,老婆,媳妇,我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啦。
大家的眼睛都湿湿的。
下山的时候,静恬真是太累了,这些人里面,就静恬平时不怎么锻炼,这次爬山,静恬最弱。封子凯看了看静恬疲惫的样子,就靠近她说,我借你一条胳膊,怎么样?
静恬看了看封子凯,反问道,有借有还,那什么时候还呢?
封子凯说,将来你有了男朋友叫他背我爬趟雪山,怎么样?
静恬说,这个公平。
静恬就抓着封子凯的一条胳膊,在那雪线之上的积雪里缓缓行走。到了雪线之下,渐渐有了绿色,先是矮矮的草甸,再是稀稀疏疏的灌木和草甸,到达了松树和杉树的地界,大家开始扎营休息。大家都不是专业运动员,爬山是耗能极大的体力活,李强和封子凯一开始勘察的时候,就为大家看好了营地。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向阳背风,前有泉水后有险峰,关键正好是天然的林眼所在,那夜空的的星星就在那林眼的上空欢欢喜喜的打闹着,不时的还有做了逃兵的流星,飞快地闪过伙伴们的身边,逃向无边无际的宇宙的角落里去了。
卓玛为大家做好的酥油饼和手抓肉饼,被李强在篝火上烤的香喷喷软乎乎的。封子凯无师自通地煮起了奶茶,那小小的孩子顿珠在一旁笑着叫着,一会喊“小爸爸,放盐巴”,一会又喊“小爸爸,放燕麦”。无论如何“凶险”,最后,封子凯的奶茶总算出锅了。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封子凯牌奶茶,一年销量七大杯”,静恬说这些话的时候,大家笑得东倒西歪的。
封子凯摸了摸被烟熏黑的脸说,不要看样子,好喝就行。
桃夭也说,就是,封子凯今天也算是劳苦功高啊,不光把我们的小妹妹静恬一路照顾下了山,还为我们煮了美味的奶茶,真不错。
的确,在5000米以上的时候,李唐,桃夭和静恬都有来了一些高原反应。许文斌虽说勉强支撑,也是顾得了桃夭就顾不了静恬,有时候甚至连自己也很狼狈。只有李强父子和封子凯三个人一切正常。
顿珠是孩子,需要李强时时照顾,况且,李强还要分心照顾李唐。所以,也就只有封子凯可以照顾静恬了。
静恬也对封子凯举杯,谢了,哥哥。
那封子凯无奈地说,静恬这妹子也是个“软的欺硬的怕”,她叫许文斌呢,就一口一个“哥哥”,对我呢,用得着就叫“哥哥”,用不着就封子凯来封子凯去的,也是个小没良心的,还不如我这干儿子贴心。
那顿珠也是个精灵鬼,封子凯话音刚落,他马上就跑到封子凯的怀里讨好,仰着笑脸,叫了一声“小爸爸”。
李唐偏来凑趣,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根红绳,红绳上系着一个晶莹的金属片,那图案,似兽非兽似禽非禽,李唐说,那是一个古老部落的图腾。李唐把那红绳系在顿珠的脖子上,说小子,那个呢是你小爸爸,我是你大爷,亲大爷,这是大爷的见面礼啊。
李强说那礼物太贵重了,不能收。
李唐,哥们,这是一个和李氏宗族有关的图腾,我原本是想着将来要送给自己的儿子,可是,谁知道我的儿子在哪儿呢,就连我儿子他娘在哪儿我都不知道,算啦,就叫我侄子为老李家传宗接代吧。
大家就转移了话题,谈起李唐的事情,李唐说,我也不是不想娶媳妇,但总得找个自己喜欢的吧,可是,我谈一个没感觉,再谈一个还是没感觉,人家都以为我耍流氓,天地良心,我谈个恋爱还能硬着头皮装一会风花雪月浪子情深的,可是,我还能装一辈子不成吗?我要是结了婚再离婚,那不是更混蛋吗?
几个男人都深有同感,静恬也听进去了,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感情不可勉强,也明白了爱情和婚姻的区别。
在这里,在这次的旅途中,静恬觉得自己一天天真是见风就长一样,果然,跟着比自己厉害的,比自己层次高的人就是成长地块,只要愿意接受,只要用心,处处都是课堂。
静恬决定要和大卫讲和了,大卫那个层次和自己已经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了。大卫充其量也就是个大孩子罢了,而自己呢,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大人和小孩子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在篝火的舞蹈里,静恬终于看清了幸福的颜色,幸福是一朵没有颜色的纯白的花,喜欢红色的就涂成红色,喜欢绿的,就只管把绿色泼墨挥毫,你要是喜欢彩虹的颜色,那就多费费心,调成七彩,尽情发挥你的想象力。
封子凯一直在观察静恬的脸色变化,发现静恬最后竟然灿烂地笑起来,这是从相识以来,静恬笑得最胸无城府最美最漂亮一次,封子凯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下好了,静恬没事了。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太兴奋了,大家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小顿珠先从帐篷里跑出来尿尿,他在帐篷门口惊喜地叫到,爸爸,爸爸,鹿,鹿啊。
李强跑出来,封子凯也跑出来了,只见一群梅花鹿就歇息在离他们的帐篷不远的地方。封子凯招呼大家快出来,那些鹿听到动静也站起身来,但并没有跑走,而是隔了一段距离看着这群兴奋的人。
桃夭又看到了那头漂亮的雄鹿和那只美丽的小鹿,她慢慢走过去,那雄鹿果然就和上次一样也走过来,小鹿也跟在身边。这一次,桃夭手里攥着一把燕麦,那雄鹿温柔地看着小鹿,小鹿就在桃夭的手里舔食那燕麦,舔得很认真,一粒也不剩。
小顿珠摸着小鹿的脑袋不舍得放它们走,可是,鹿群还是离开了,就像一群美丽的山间精灵,来去无踪。
李强说,你们是这片山林的福星。在你们来到这里之前,我们都好多年没看到鹿群了,这一次,竟然看到了这么大一群,请你们接受我的感谢,鹿是这片山林的灵魂啊。这雪山有了鹿群,才是神山啊。
就在李强和大家说话的时候,小顿珠已经对雪山虔诚地磕起了等身长头,那一板一眼的认真模样,让这些大人们看到了一个民族的信仰对孩子的影响。
桃夭轻轻地对许文斌说,我更坚信我的想法了,我要把中国祖先那些优秀的文化传统用一种孩子们喜闻乐见又深受影响的旅行方式进行实地传播。我们的课堂就在中国960多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我们要做行走的教科书。
许文斌看着桃夭的眼睛说,你会成功的,我会和你在一起努力的,你放心。
桃夭握住许文斌的手,说,有你在,我放心。
再次和许文斌分开,桃夭尝到了离别的痛苦滋味,也切身体会了许文斌在西安车站送别时的忧伤。短短四天的重逢和交心,桃夭终于明白了许文斌不是一时兴起才爱上了自己,原来,理解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相信一个人,真的和时间没有太大的关系。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有的夫妻,平平安安过完了一辈子也许相爱并不深厚。可是,相反,有的人可以倾其一生的心血与爱来呵护一个也许永远得不到的美梦,就像李唐,世间那么多的美女,娇媸胖瘦的,李唐统统都视而不见,偏偏要去追千年之前,万里之外的杨玉环。
这些,都只能是一个字:缘。
相亲相爱,相憎相恨,都是缘。缘来不是流水,而是一种心灵的感应,是一种雪落在大地上的寂静无声但一定留痕的记忆;缘去也不是流水,而是一种不再心动的感觉,是雪地上那行远去的脚印一步一步踏着缘来时的血和肉的一地残忍。
桃夭想到这里,看了看已经能够喜笑颜开的静恬,看了看那张青春飞扬的脸,心里想着,这样子真好,年轻真好,能够做到静恬这样,随缘就好,不要再刻意去躲避了,难道许文斌不可爱吗,不可以爱吗?没必要为了一个不靠谱的爸爸和一个没有责任心的前男友而拒绝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缘来,不可辜负。
火车在大山小山,长隧道短隧道,盆地,草甸,森林中飞奔向目的地。那些过去的日子也随着跑向车后的风景一点一点在新天地的风里散去,散去。
新的时代来了,新的生活来了。
桃夭将那颗流浪的灵魂重又放在自己的聪慧之中,打算着让自己的灵魂帮助聪慧的大脑完成一个和未来有关的伟大梦想。
火车又停了。
静恬很兴奋,接连问封子凯是不是又可以下车跑着玩了。
封子凯很好玩地拨拉乱了静恬的头发,妹妹,想什么呢,我们该换汽车了。
静恬还是不明白,桃夭说,静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可能不通任何交通工具,没准最后我们得步行才可以,你,准备好了吗?
静恬双腿一并,打了个不太标准的立正,说,时刻准备着。
李唐慢悠悠笑眯眯地说,师妹,你们师徒俩干啥呢?
桃夭调皮地说,我们军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静恬说,师伯,我老师在学校可凶了,这时候您明白我为什么不叫她老师而是叫她姐姐了吧,她当我老师,我真是有些怕她。
李唐说,就这么个在学校里的小皮猴子到了孩子们那里沐猴而冠了,当上了大人,还正经八百的,师妹,你行啊。
桃夭咳了一声,倒背了手,板起了脸,装模作样地在他们几个面前踱着方步,一边走还一边拿腔拿调地说,同学们,要“零抬头”,要有自制力,今天学习不努力,明天就要吃苦力。考大学,考上好大学才有好出路啊。
静恬已经笑得不行了,封子凯也指着桃夭笑得打颤,李唐说,师妹,你在学校这么能装?
桃夭指着静恬和封子凯说,师兄你也看到哦,这两个皮猴子比我还皮,我要是不装成这个样子,天呢,你以为那些和他们差那不多的皮猴子会把我当老师,他们要是真把我当成了姐姐,今天这个说,姐姐,我请假去谈个恋爱,明天那个说,姐姐,考试的时候我可不可以用手机搜答案呢。师兄,大师兄,不好了,学生们用手机搜答案了,我要是呼救你会驾着筋斗云来救我于水火?
不光静恬他们几个笑翻了,就连周围的乘客也笑翻了。大家正在排队上车,本来是一个极无聊极让人不耐烦的事情,却因为了桃夭的一番演讲变得有意思起来。
大家都认识了桃夭,有个中年人还大声问,您是哪个学校的老师,你们那儿还招插班生不,我那皮猴子转到你们班,我们两口子也不用头疼了。
一个老太太也帮腔说,就是,就是,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家孙子整天那叫一个闹腾哦,整得我们家楼下邻居一天三次在下面用竹竿捣我们家的地板。他一在家就是鸡飞狗跳的,花瓶花瓶给打了,沙发沙发给造腾得没有能做坐地方,不是屁股底下揪出剪刀来就是你好好坐着一个娃娃就从天上飞过来砸脑袋上。
大家说着说着就全都上车了,上车以后,大家还是互倒苦水,说不完的孩子的调皮捣蛋和各种花式闹腾。
桃夭心细地听着,思考着,终于等大家都说累了,声音渐渐小下来的时候,桃夭站起身来多大家说,各位,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要认认真真开办一个皮猴子学校,不过目前只是有这个初步的想法。各位替我想想,这样的做法会不会得到家长的认可。将来有一天我的学校办成了,你们都是出主意的功臣啊,若是需要,我给你们打折。
李唐说,师妹,你疯了,你不是说要到我们学校做个先秦文学老师吗,我可是都跟师叔说了你要“改邪归正”了,要回到老本行里来,师叔可高兴了,就等着你暑假开学后走马上任呢。
那个刚刚诉苦的老太太说,什么,你们师兄师妹的,难道你们是练武的,那我可不叫我那孙子练武,要是他练了武,还不把我们家房子给拆了。
一车人都哈哈大笑。
李唐也站起来冲大家一拱手手,对不住了,我们不是武当少林,是A师大的研究生,研究古代文学的同门师兄妹,我们的教授喜欢按照古代的传统把我们叫做徒儿。
一个年轻些的,带着眼睛,有些学问的样子,恍然大悟说,哦,怪不得老兄你看着不一样,原来是研究古代文化的。还是名牌大学,好啊,姑娘,我第一个投赞成票。
大家都纷纷也都表示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以一试,急得静恬喊起来,老师,你真不回学校了,你要自己创业?
桃夭说,那还有假,就是你和蔓菁的经历给了我这个想法。我觉得教文化课给你们考大学保驾护航的老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可是,那些心理,感情,思想上需要帮助的孩子却没有一个很成熟的做法引导他们走出来,那些专家也就是纸上谈兵,写了那么多林林种种的学术文章、鸡汤文章,对于解决孩子的实际问题还是没有多少用处,不如我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静恬,你觉得这次旅行,你的变化大吗,我要得就是你这种长大的历程。
静恬的眼睛都湿了,带头鼓掌,说,老师,我支持你,等我大学毕业了,我也来帮你完成梦想。
封子凯也说,姐,我也得来,打虎亲兄弟嘛,这和皮猴子一起疯一起玩的,少了我可是不行的。
大家都鼓掌。桃夭拉住静恬说,丫头,皮猴子,你终于被本尊的一番修炼感化,修成了正果,那本尊就封你“静恬使者”吧。
一句话就把静恬逗笑了,大家都说,这多好,这样的师生关系才是好么,没得叫孩子看见老师不是鼠儿见了猫就是乌眼鸡似的杀气腾腾的,这些年出的事还少吗,想想都叫人心寒。
很多人都同意这个看法,说,是啊,是啊。
趁大家又掀起新的议论的时候,桃夭赶紧坐下来,对着李唐的白眼,撒娇地说,师兄,对不起啊,我错了,行不行。
李唐说,我不是生气你不来我们学校,原本我也知道你不会在我们学校待太久,就是个过渡罢了。我只是生气你有好主意为什么不叫上我?是不是许文斌那小子已经知道了,你这个“女大不中留”的丫头!
桃夭讨好地抱住李唐的胳膊摇了摇,说,师兄,你打光棍也不能叫师妹师弟们都以你老人家为榜样啊,否则,不仅仅是中国的人口受到威胁,就是师父们的衣钵也有传不下去的危险啊。
李唐舒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笑着说,师妹,你有嫁人的想法喽,师兄真的很开心。
桃夭说,但愿师兄这一趟也能有此是收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