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拾柴火（二）

沟里的光线越来越亮，头顶的天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背景，又高又蓝。薄雾下的沙柳妖娆多姿，像少女的腰肢一样柔软。今天看来就是它们了，再往远走早饭的时候都回不去了，一天三捆的任务也很难完成。小兴选了一簇比较粗壮的沙柳，背对着骑在胯下，用镢头往下砍。

小兴回到家里。屋里冷清清的尽是烟。小兴妈上工去了，弟弟满脸是黑，坐在灶火擦眼泪，不知是烟薰还是委屈。父亲躺在炕上，一阵急促的咳嗽让他喘不过气来，瘦弱的身子在薄薄的被子下剧烈地颤抖着。小兴觉得眼眶发热，鼻根有些酸，脸颊的肌肉抖得很厉害。

小兴揭开锅，里面除了半锅水，什么也没有。水刚刚冒气，小兴舀了一瓢，把毛巾弄湿，给父亲擦脸。擦完后又让弟弟也洗一把。

弟弟说：“哥，馍没了，做啥饭呀？”小兴揭开馍盆，真的半个馒头也没有了。他蹲到灶火把火弄旺，给锅里下了点米，把面瓮里的玉米面全扫出来，在后锅烙了两张饼。弟弟显然是饿坏了，饼刚出来他就咬了一口，烫得直吐舌头。小兴把饼切成四块，用手帕包了两块让弟弟给小兴妈送去，然后盛了米汤，扶父亲起来吃饭。

圈里的猪闻到饭味，开始叫了起来，嗓门越来越大。黑牛也哞哞地叫着，小兴解了缰绳，放它出去吃草。黑牛跟着村里的其他牛一起下沟，等吃饱了就会自己回来，因为冬天没庄稼，所以不用人招呼。

父亲喝了碗稀饭就躺下了，他说他不想吃。小兴说你身体不好，不吃怎么能行？父亲说自己不饿。

“整天躺在炕上，吃那么多压炕呀？”自受伤以来，父亲一直都吃得很少，身子明显瘦了很多。记忆中父亲一直都是在外面忙碌，从未见他躺在炕上这么长时间。小兴觉得应该带父亲去县城看看，父亲不同意。他说自己只不过是受了点症，歇几天就好了。父亲吃的是赤脚医生给弄的跌打损伤丸，小兴妈每天晚上回来都会用酒给他洗。但是几天过去了，父亲的病情一点也没有减轻，好像还加重了。小兴夜里听见父亲痛苦的呻吟。小兴妈的脸上挂着泪，在昏黄的油灯下给他缝棉衣。眼看就过年了，家里吃的粮食也完了，父亲的病没钱给看，再耽搁下去会越来越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