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落魄

苏州阊门[1]留别

苍颜华发，故山[2]归计何时决！旧交新贵音书绝，惟有佳人[3]，犹作殷勤别。

离亭欲去歌声咽，潇潇细雨凉吹颊。泪珠不用罗巾浥[4]，弹在罗衫，图得见时说。

【注释】

［1］阊门：苏州古城之西门。

［2］故山：指家乡。

［3］佳人：指为苏轼送行之歌女。

［4］浥：湿润。

【评析】

这首词作于熙宁七年（1074）十月。时苏轼由杭州转任密州（今山东诸城）途径苏州时，有歌女于阊门为他送行，苏轼感而作此词以赠歌女。

开篇“苍颜华发，故山归计何时决”之句首发感慨，言自己身已老却不得归乡，妙处在于用了一个表示疑问的“何时”，比陈述语句之感慨要深一层，于疑问之中更显无奈。“旧交新贵音书绝”，是因为当时苏轼反对丞相王安石的变法。眼前相送的，只有这位歌女。将“旧交新贵音书绝”与“惟有佳人，犹作殷勤别”对比，更显歌女送行之真、之难得，个中也颇有世态炎凉之感。

下阕紧承上阕“殷勤别”，写“离亭欲去”，写离别之难，以至于歌女不能为唱、泣不成声。一个“咽”字形象地表明了歌女之悲，歌女之悲又反衬着词人之悲。面对离别两人都无可奈何，只能任凭潇潇凉雨轻轻地打在脸颊上。末尾三小句“泪珠不用罗巾浥，弹在罗衫，图得见时说”是说不必用罗巾把泪拭去，就让泪水滴在罗衫之上，待到下次见面时再对着泪痕互诉衷肠。言及下次见面，这当然是宽慰歌女之语，同样也是词人自宽之辞。

读完全词使读者不禁为歌女之真情、两人离别之难而感动。在此歌女实为词人知己，在苏轼人生失意的时候能有一人情真意切地为他送行，丝毫无趋炎附势之态，这不能不让他感动。而苏轼也并没有因歌女的身份而轻视之，这在古代那个男尊女卑、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是相当难得的，由此也可见东坡胸怀之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