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耳工之岛
珀耳修斯一边暗笑,一边装备起短剑和神盾。他把牙齿和眼睛藏得很好。灰巫女姐妹肯定得找上好几天。他确信那几个老太婆不会中途停下,先召唤一只鸟或海洋生物去警告自己的姐妹珀耳修斯要来。就算她们真这样做了,他还有套神器呢。不过说到神盾……为什么雅典娜特意告诫自己,必须把表面打磨得锃光瓦亮呢?
珀耳修斯在海面上空飞翔,默想着利比亚海岸的方向。
塞勒涅(Selene)的月亮马车在夜空高悬之时,珀耳修斯正在大海上搜寻着戈耳工的住处。很快他便发现了岛屿的踪迹,与其说它是一座岛,不如说它是一堆露出海面的岩石,完全被笼罩在浓雾之中。珀耳修斯往下降,钻进了浓雾。月光几乎无法穿透雾气。珀耳修斯在岛屿上空盘旋,他发现刚才以为是岩石的东西实际上是栩栩如生的雕像:海豹、海鸟,还有人,包括女人和孩子。如此荒凉僻静之地却有一座雕像花园,实在诡异至极。
他看到了戈耳工姐妹。她们三个正围成一圈睡觉,手臂互相缠绕,紧紧相拥,好一派姐妹情深。她们与母亲描述的有点儿出入。三个戈耳工都长着獠牙和黄铜脚爪,这与母亲说的一样,可独独只有那个头上蠕动着活蛇的戈耳工拥有惊人的美貌。那肯定就是美杜莎吧。相较之下她个头小些,沐浴在月光中的脸蛋光滑洁净,其他两个的脸上却布满鳞片,挂满肉瘤。熟睡的美杜莎闭着双眼。珀耳修斯忍不住一直盯着那合上的眼皮,尽管他知道只要眼睛张开哪怕一秒,自己的生命就将宣告结束。只要简单一瞥,就会——
哦,他真是太傻了!周围伫立着的雕像可不是艺术品,也不是由哪位天才雕塑家所做,它们都遭到了美杜莎的石化。
珀耳修斯盘旋着,凉鞋无声地扑扇着翅膀。他拔出短剑,举起盾牌挡在胸前。接下来该做什么呢?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雅典娜要自己把盾牌磨亮了。他虽然不能直视美杜莎的眼睛,可看着她的影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举起盾牌,调整角度,直到熟睡的三姐妹的身影全都清晰地映入闪闪发光的青铜盾牌的表面。
只要你曾经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拔过眉毛,肯定能明白,对着反转的镜像准确执行这样一件细致的工作而不戳到自己有多难。左变成了右,右变成了左;远成了近,近成了远。珀耳修斯试着调整镜子的角度,以便看到自己挥舞短剑的模样。
他竟然什么都看不到!这镜子怎么不起作用了?
哦!原来是这样!
珀耳修斯咒骂自己的迟钝,脱去哈迪斯的兜帽,把它塞进了背包。这个任务可不简单。一手拿着沉重的短剑,一手举着沉重的盾牌;一半心思警惕着不要惊醒戈耳工,另一半心思还得指挥凉鞋在适当的高度盘旋。把兜帽塞好时,珀耳修斯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同时也已准备好全力出击。现在他能清楚地看到盾牌中自己的影像,很快便学会了如何看着镜像挥剑。
珀耳修斯不知不觉又降低了一些。挥动刀刃的“唰唰”声惊醒了美杜莎头上的毒蛇,它们立即吐着信子并竖起身体。珀耳修斯调整盾牌的角度,看见毒蛇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嘶嘶”吐信。美杜莎随时会醒,也许她那两个拥有不死之身的姐妹也会醒。珀耳修斯靠近熟睡的美杜莎,将武器准备就绪。通过盾牌,他看见美杜莎微微一抖,眼皮开始颤动。
她睁开了双眼。
珀耳修斯不知道美杜莎会是什么样子,多半是丑陋而恐怖的吧,但绝对不美。可是尽管喷射着愤怒,美杜莎的眼睛却像拥有某种魔力,让珀耳修斯想背对镜像,直接凝望本体。他按捺住这份冲动,把剑举得更高。
美杜莎正注视着盾牌。她仰起头,试图直视珀耳修斯,结果却将自己的喉咙袒露无遗。阿耳珀从空中划过,珀耳修斯感到刀刃割开了美杜莎脖子上的血肉。他俯冲而下摘走头颅,赶在蠕动的致命毒蛇亮出毒牙之前将头颅塞进了背包。
珀耳修斯想飞走,却被某种东西捉住了脚踝。原来是其他两个戈耳工,斯忒诺与欧律阿勒已经醒了,正尖叫着想把他拽下去。珀耳修斯使出全身力气不断蹬踏,催促凉鞋往上飞。当他冲破层层浓雾飞上月光如洗的天空时,愤怒的姐妹俩发出的尖叫声仍在耳畔回荡,珀耳修斯根本没有回头。
也许他应该回头,欣赏一下这场难得的奇观。自从在雅典娜神庙中遭波塞冬侵犯,美杜莎就怀上了一对双胞胎。如今她的头颅被割去,双胞胎总算寻得了可以出生的地方。首先从洞开的伤口中冒头的是一位青年,他手中的武器金光闪耀。之后他将被命名为克律萨俄耳(Chrysaor),意为“金色宝剑”。
还有一样东西从死去的美杜莎被割开的喉咙里爬了出来。想当年,乌拉诺斯被阉割,睾丸所流的精血泡沫生出了美丽的阿佛洛狄忒,现如今,至恶生绝美的奇迹再度发生了。克律萨俄耳的双胞兄弟是一匹流光溢彩的带翼白马。马儿踏步空中,飞上云霄,将哥哥和两位尖叫的戈耳工姐妹抛在身后。
这匹白马名为珀伽索斯(Pega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