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

分韵得壑字

子长[1]少不羁[2]，发轫[3]遍丘壑。晚遭李陵祸，愤悱[4]思远托。高辞振幽光[5]，直笔诛隠恶。驰骋数千载，贯穿百家作。至今青简[6]上，文彩炳金雘[7]。高才忽小疵，难用常情度。譬彼海运[8]鹏，岂复顾缯缴[9]。区区班叔皮[10]，未易议疏略[11]。

【注释】

[1]子长：司马迁（前145-不可考），字子长，汉代史学家，因替投降匈奴的李陵辩护引起汉武帝的震怒，被处宫刑，此后发愤写作《史记》。

[2]不羁：才行高远，不可限量。

[3]发轫：发迹。此句谓司马迁二十出游，行遍天下，事见《太史公·自序》。

[4]愤悱：愤慨、怨恨。

[5]幽光：潜隐的光辉，常用以指人的品德。

[6]青简：本意指竹简，后代指史书。

[7]金雘（wò）：谓镂金涂青，引申指雕饰。

[8]海运：海动。典出《庄子·逍遥游》，指将有大风，大鹏可以乘风南飞。

[9]缯（zēng）缴：绢丝作成的弓弦。

[10]班叔皮：班彪，字叔皮，班固之父。班彪、班固尝批判司马迁疏略。

[11]疏略：粗疏简陋。

【译文】

太史公年少的时候便以才行高远闻名于世，二十岁便走遍了天下山川郡县。后来受到李陵的连累受了宫刑，满腔幽愤希望能找到地方表达。他用高妙的文辞展现出了自己的品德，秉笔直书揭露了历史上的罪恶。他的作品贯通上下数千年，他的思想也融会诸子百家。到了今天我们阅读史书的时候，仍然可以感受到他那华丽的文采。大才之人偶尔会有一些小毛病，这一点就不要计较了。就像是搏扶摇直上数千里的大鹏，根本不会在意世间小小的弓弦一般。至于那个妄图批判太史公的班彪，他连说司马迁粗疏简陋的资格都没有。

【赏析】

虽然这首诗表面上是在赞颂司马迁，但是读者在阅读的时候，恐怕会怀疑秦观其实是以司马迁自喻吧？观乎秦观仕宦前的人生，即他20余岁时，足迹曾经遍及华东各处，其年纪正与司马迁行遍天下时相若。至于“少不羁”一点，亦与秦观的自我期许可以相通。再如“李陵祸”、“班叔皮”，是不是像极了党争中的敌方，即秦观所谓的“昧者”呢？这么说来，秦观写作此诗，恐怕也有勉励自己该像司马迁一样忍辱负重、铸就传世经典的意味了。只是，我们都知道，虽然秦观的名字流传到今日，留下来的文字亦堪称经典，但是所流传者却都是伤心之言，由此足见其性情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