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答曾存之[1]

环堵萧然[2]汝水[3]隈，孤怀炯炯[4]向谁开。青春不觉书边过，白发无端镜上来。祭灶[5]请邻聊复尔[6]，卖刀买犊[7]岂难哉。故人休说封侯事，归钓江天有旧台[8]。

【注释】

[1]曾存之：名诚，泉州晋江人，父祖皆为达官，唯曾诚本人除曾在元符间（1098—1100）担任秘书监之外，并未任他职。生平不详。

[2]环堵萧然：形容家徒四壁、空无所有，代指极其贫困的状态。

[3]汝水：淮河上游的一个支流，起自今河南省，在新蔡入淮。

[4]炯炯：耿耿于心。

[5]祭灶：祭祀灶神，古时于夏日祭祀，汉代以后于腊月下旬进行祭祀，与今日祭祀时间相同。

[6]聊复尔：如此而已。

[7]卖刀买犊：事见《汉书·龚遂传》。龚遂于宣帝时任渤海太守，时逢饥荒，龚遂于是开仓济贫、鼓励农桑，民皆卖刀买犊，境内于是大治。

[8]旧台：旧钓台，用东汉严光隐居富春山垂钓之事，表示欲辞官归乡。

【译文】

我居住在汝水滨上，家徒四壁，心中虽然有许多想法，却无处诉说。十年寒窗，我的青春年华在不知不觉间消逝了；揽镜自照，竟然发现了许多白发。在祭灶的时候与邻居们行礼如仪，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将宝剑卖了买头耕牛退隐江湖，难道真有那么难吗？我的朋友啊，你也别再说要建功立业、加官晋爵了，在江水与长天交汇的地方，当年垂钓的亭台还在等着我们呢。

【赏析】

元丰八年（1085），秦观第三次参加举人考试，终于中举，时年37岁，但一开始并未授与实官，依然投置闲散。隔年，神宗驾崩，哲宗即位，尽罢新党，被视为旧党的苏轼、司马光等人重新被召回朝廷，而与苏轼关系密切的秦观也得到起用，授与蔡州（今河南汝南）教授一职，秦观于是携家带眷前往当地赴任，这首《答曾存之》便作于秦观初抵蔡州之时。但值得注意的是，这首诗中完全不见范进中举那样的欣喜若狂，反而展现了怀念布衣生活的消极情绪。之所以如此，想是因为元丰年间新旧党之间的剧烈党争重重地打击了秦观的恩师苏轼，对于当时的政治文化，秦观早已深为不满，但又因为种种因素而不得不为官，这样矛盾的心态，演变成了秦观一面鄙视这种“鸱得腐鼠”的官场，一面却又深陷其中并且十分郁闷的情绪。

本书“诗鉴”部分的中篇，所选录的是自元丰八年（1085）至元祐九年（1094）秦观为官时的诗作，此一时期与官场有关的作品皆贯穿着这种消极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