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起

睡起东轩[1]下，悠悠春绪长。爬搔[2]失幽啭，款欠[3]堕危芳。蛛网留晴絮，蜂房[4]受晚香[5]。欲寻初断梦[6]，云雾已冥茫。

【注释】

[1]东轩：指住房向阳的廊檐。

[2]爬搔：搔痒。

[3]款欠：打呵欠。

[4]蜂房：比喻房室密集众多。

[5]晚香：寺庙傍晚点燃的香。

[6]断梦：中断的梦。

【译文】

睡醒了，在向阳的房间中，慢慢感受春日的悠长。搔个痒，声音压住了外头鸟儿的叫声；打个呵欠，枝头的花朵也随之飘落。蜘蛛网上仍然留着晴天时飞来的柳絮，如同蜂窝一般密集的屋舍里也闻到了傍晚燃起的线香。此时的我努力回想着刚才梦到的情景，它却已如同云雾一般难以寻觅了。

【赏析】

春眠总是令人不觉晓的，本文描述作者在寺院中闲居、春眠至午后的情态。当时作者刚睡起，搔痒、呵欠竟也引起自然风光的转变，这自是作者当时正处在天人合一、主客合一的精神状态。相信读者们也一定有过处于半睡半醒（或半醉半醒）的朦胧状态之时，大脑的理智功能并未充分运作，从而能够以直觉应对一切外来事物的经验。不消说，处于此种状态之下的作者，并未想起世间的种种俗务，那是一种无上快乐的境界。然而，此一状态转瞬即逝，作者随即认识到时间已经是傍晚了，僧人已经准备要做晚课了，自己也不应再睡下去了。但理智认识还与情感趋向还是有过一番拉扯，作者本人依然还存有继续赖床的念头，只可惜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再也回不到梦中了。自然，这首小诗可以仅就字面意思理解，认为是秦观对于一次舒服睡眠的随感；但同样也可以将之“小题大作”，认为秦观怀念的其实并不是一次春眠经验，而是对于自己踏入机关算尽的俗世社会，致使生命的本真只能在梦里追寻的人生状态的无奈与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