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

服形[1]百神[2]朝，刳心[3]万缘尽。我无退转[4]境，何以有精进？戏为汗漫游[5]，八极[6]一何近。渺渺东海水，累累[7]北邙[8]坟。向来歌舞处，忽复成荒村。愚人如鹿耳[9]，其死了无魂。孰知九霄间，玄圃[10]枕昆仑？缁尘[11]化人[12]衣，苍萝[13]谁与扪。

【注释】

[1]服形：道家修养之术。

[2]百神：泛指各种神灵。

[3]刳（kū）心：彻底抛弃个人的心智。

[4]退转：佛教语，谓退失所修证而转移地位。

[5]汗漫游：世外之游。

[6]八极：八方极远之地。

[7]累累：行列分明貌。

[8]北邙（máng）：山名，在今河南省洛阳市东北，汉魏以来，王侯公卿多葬于此。

[9]鹿耳：此句言愚人见识甚少。

[10]玄圃：传说中昆仑山顶的神仙居处。

[11]缁（zī）尘：黑色的灰尘，代指世俗污垢。

[12]化人：修道之人。

[13]萝：植物名，即松萝。多附生在松树上，成丝状下垂。

【译文】

我修练服形之术以求朝见各种神灵，又彻底抛弃个人的心智祈望能断却所有尘缘。我未曾经历过《华严经》所说的退转境，又怎么能够精进我的修行呢？于是我聊为方外之游，此时八方荒远之地忽而近在眼前。此时见到的东海是那么的渺小，又见到北邙山上一排排的荒冢。曾经歌舞升平的地方，一转眼便成了废墟。愚昧的人们什么也不知道，死了之后魂魄也就散去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在高高的天上，昆仑山那里有着神仙的住所呢？我向往着这一切，只可惜我的衣服上沾满了俗世的灰尘，没有办法脱离红尘，只能空望着深山老林里的松萝却无法与它为伍。

【赏析】

秦观有《游仙》诗二首，今录其一。此诗作于秦观乡居期间，反映了秦观青年时期的道家思想。正如前面所说的，虽说传统中国是以儒学为根本，但是士人们对佛、道两家也不陌生。之前选录的诗作多有秦观与僧人交游的作品，这里选录一则秦观个人修仙的经验，以描绘秦观道家的一面。然而，虽然秦观本人也想修仙，但是他整体而言还是比较接近儒学的，对于入世的愿望依然强烈，因此他自己也知道无法斩断一切尘缘入山求道，终于在诗作的末尾直言自己没法脱离红尘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