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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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河灯

坐躺在巴士绵软的靠椅上,隔着车窗看去,远处是铅灰色的天空,和一排淡墨色的山峦,高低错落,线条绵延地像压在头顶上的云浪。

近处则是高速上大大小小的车辆,车轮碾压过柏油路,带起两道青白色的水雾,加之窗上汇聚着雨滴,将尾灯红光晕散成迷蒙地色彩,闪烁时别有味道。

好像生命的部分,就是奔波,上车下车,遇上新人旧人,翻开新事旧事。

我戴上耳机,却不放歌,车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的,身体感到车体嗡嗡地抖动,脑海蓦地生出这样一句话。

想起昨夜,还听起同寝同事聊起二十四节气。他说不知道为什么,节气特别准,像清明,一到清明必定会下雨。

此刻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绵雨纷纷,证明了他坚信的是对的。

…………

除了清明这欲断魂的雨,我还算是喜欢雨的,喜欢雨润万物的那种独特的声音。

我爱雨声,如痴如醉,若细问我理由,却也说不上来,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吧,一听到雨声,平静的心会立刻莫名兴奋起来,若是烦闷也会渐渐宁息下去。

犹记得小时候,若逢打雷下雨,乡镇大概率会停电。有很多次都是我和哥哥刚躺进被窝,外面突然风雨大作,紧跟着眼前一黑,世界陷入几秒种的宁静,随后便听见乡间邻里的呼叫声,本来还睡意绵绵的我们瞬间亢奋起来,只在被窝里乱拱。

等安静下来,便又会附耳窗台,听雨声,如听曲乐,又像听着万物给我讲着故事。直到母亲擎着一根蜡烛过来,督促我们赶紧睡觉。

重回被窝,好像压在身上被子,也因这雨夜变得暖和厚重许多。

童年每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都是这样。

再长大一些,就很少听雨了。与其说找不到时间附庸风雅,倒不如说脚步太快,与过去的自己渐行渐远了。

是很奇怪,当你的世界被装的越来越大,所忠诚的东西反倒越少了。

…………

关于雨,还有一件难忘的事。

那是大二期间,手头有点紧,于是与室友L一起在寝室做起了零食生意。其实就是自己进货,晚上跑楼送零食,赚点差价。

小本生意,所以进货的方法很笨很原始,就是每周六或周日,各提个行李箱,搭40多分钟公交去洪城大市场,按罗列好的清单采货,塞的差不多了就回去。

来往多次,除了累点,诸事都还顺遂,但有次天公偏不作美,去时还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来时却在公交行到近学校300米的地方,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雨倾盆而下。

千真万确的倾盆而下,只一分钟不到,马路的积水就算养鱼也绰绰有余了。我们都没有带伞,下车后只好硬着头皮,拉着行李箱便往寝室冲。

大雨如注,浇在我们头上,顺着头发流过脸颊,眼睛都睁不开了。手掌一抹,又有新的雨水下来。不一会儿,我们全身上下就已经湿透了,鞋子更不用说。

如此再无顾忌,我们便像两个傻子一样,在校内大道上,闭着眼睛,拖着个行李箱狂奔。

脚步溅起积水,我们不约而同,边跑边大笑着,笑的合不拢嘴,雨水流进嘴里,就往路边吐口水。

后来想起这事,总想再淋一场。

…………

在我离校去修水的前六天,南昌的天气也是雷雨交加的,浴星湖水位高涨,学校已经下了闭湖公告,说湖水已经达到最高水位,沿湖的小道也已经多处被淹没,为了安全,禁止学生在湖附近涉足。

看到这则公告,我反倒好想去看看,于是选在一个半阴半明的夜色下。

去时水位已经退了,只是路面还有些潮湿。我一个人在湖边散着步,看着岸边色彩斑斓的灯光倒映在水面,晚风揉波动,湖面波光粼粼。湖心又升腾起将散未散的水雾,不见了山村里渺茫人家。

这条湖道我一个人走过很多遍,也曾和很多人一起走过。这些人,有的早已离我而去,有的依旧在那里。

自顾自走着,在一个栏杆被破坏的水边,蹲着一位穿着蓝白格子衬衫,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一只手点着打火机,一只手护着一盏荷花灯的烛心,试图点着它。

可能是风的缘故,几次都没成功。在第五次终于点燃了。她小心将火苗养旺,然后顺风势将荷花灯向湖心放去。

我从没见过放这个的,不由驻足,惊奇的多看了几眼。她起身看到我,似乎察觉到我眼神看她的异样。

“听过《荷灯》吗?”她看着湖心摇曳的烛火,渐飘渐远。

我摇摇头。

“荷花的荷,灯火的灯,可以借你手机放一下吗?应个景。”她说朝我说笑着,眉眼里却似有心事。但我却不擅长过问,特别是对完全的陌生人,只是顺她的意思播放了。

这是一首安静的纯音乐,像她的外表一样,容易让人安静。

我兀自聆听,可一曲未毕,她就不告而别。而这首曲,我后来听过很多遍,并不是因为有多好听,而是评论里作曲者说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是一盏流浪中的河灯...

风平浪静时跟着命运走,风雨摇曳时被命运推着走

唯一不同的,是灯燃到灯灭中所漂流过的世界...

就算最终与旅人在浪花中被冲散,那也曾照亮过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