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

汉张敞为京兆尹，为妇画眉。画眉者，以黛饰之，使面相更美也。余意，世有饰而貌美者，亦有不饰而貌美者，前者不及后者之天然也。下列者，译自欧西古剧本。

费鲁曼兴（Philomation），名妓也；史卡发（Scapha），其婢也。一日，费鲁之情人名费陆赉基（Philolaches）者，在暗中闻得主仆二人之谈话如下：

费鲁曼兴：“史卡发，把那边的小镜及手饰匣快拿来，我的好友费陆赉基立刻就要到了，我当装扮起来等他。”

史卡发：“镜子是丑陋者和年老者所需要的东西，你自己比镜子更加光明，何必要它呢！”

费陆赉基（在暗中自言自语曰）：说得好，史卡发，你一些也不错，今天我当送些东西给你。

费鲁：“我的头发齐整么？”

史：“人既齐整，哪有头发不整齐的道理！”

费陆（在暗中又自言自语曰）：呀，那老婆子从前反对我们，现在真心向我们了。

费鲁：“给我那匣香粉。”

史：“有什么用处？”

费鲁：“涂我的脸。”

史：“阿呀，你以乌墨涂象牙，欲求其白，反而黑了。”

费陆（在暗中曰）：史卡发，我赞成你的话，你真聪明。

费鲁：“把那边的胭脂拿来。”

史：“我不拿，好好的一轴古画，你以新颜料东涂西拓，那有不坏之理。你真笨极了。”

余曰，汉张京兆代妇饰眉始见娇艳，费陆赉窃看真美，窃听赞语，两者相较，张似不及费陆之享受多也。

原载一九三七年二月十七日《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