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花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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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胡搅蛮缠

佳人有错,律法之外,罪降三等,此乃人之常情。

先前无论神女多么任性,郝秦仲都能一笑置之,唯见她祸害自己,方才怒不可遏!耳听得“馄饨”二字,他又不能自已,暴喝出声:“有什么区别吗?!”

这一句算是泄尽了怒火,再让他吵嚷已是不能。

关切来得真简单粗暴,神女已恢复一些,声音软绵绵的:“那馄饨出自父手,没事。”

郝秦仲其实不笨,一下子听出问题来,僵在原地。

“你不觉得大半夜出个馄饨摊很奇怪?”

塔神崇尚安乐与和气,治下修士、凡人与鸟兽杂居,所谓花都,与寻常的都市大为不同。各大世家将山川搬尽,留下一马平川,其间八百里皆为花都。除了有限繁华地段,剩余聚落,与乡村无异。神女本性好静,听戏、采买,体验罢街市繁华,专往小胡同儿里钻。

在那样的地方夜卖馄饨,柴火钱也回不来,干等着赔死。

“那你为何在馄饨摊前也不往下咽?”神女蛋羹下肚后反应之强烈,与馄饨摊前大为不同。这事他刚刚就开始疑惑,却原来是两码事,那馄饨本是她日常吃食。

“开始我也没瞧出来,还在心中酝酿半天,送进嘴里,尝出是父的手笔,一时没有准备,吐了出去,气呼呼的抬头,要拆穿他本来面目,用力大了些。”

打落生起,郝秦仲就不知自己爹是谁,娘也去得早,一位师傅,不肯稍降辞色。怎么有尊神明老爹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倒还出了错?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正气,义正词严:“你也太任性了!走,我送你回塔神宫!”

“不要!跟你一起受得伤,你不能推给父去医!”

“我的天呐,姑奶奶!我咋给你医?饭都吃不下,药是不是也不能咽不下去?”不吃药还好说,人是铁饭是钢啊!好吧,塔神养大的娃,这神女看似瘦弱,身子骨绝对顶好,光靠喝水,撑三天也不成问题。但架不住她折腾啊,没深没浅的折腾,一口蛋羹把苦胆都吐出来,还不长记性,啥人不垮了?

神女挑衅的瞟他一眼,去扯自己头上的绷带。

“你别闹!”

先前还喊疼,现在她似有了主意,老神在在的摸下伤口。这一摸可坏菜了,及腰青丝被胶带、绳子盘得乱七八糟,留受伤的那一块,光秃秃找不到一根毛儿。

“你把我头发剃了?”

可不得剃?要不咋上药?郝秦仲曾设想过无数次怎么跟她交代,现在正好给她兜头浇盆凉水:“哼,凡人就这么治。”

激我?神女摆出张大大笑脸来,美目顾盼:“你看好了。”说罢,从被子里摸出枚手肚大的小玉塔来,朝伤口用力按进去。

莫说伤口,剃掉的头发也跟着野草样疯长,短短几息间,除了被郎中笨手笨脚的把头发盘成鸡窝外,再看不出任何伤过的痕迹。

神女啊!虽是凡人,身上怎能不带着点天材地宝?那自己还干嘛紧张得够呛,裤子现在还用麻绳扎着呢!郝秦仲目瞪口呆:“你玩儿我?”

“还说什么?”可不光是医好伤口补好头发那么简单,小塔入体,神女整个人都荣光焕发,开始跟他叫板。

郝秦仲解下自己的钱袋,抖落三枚大钱儿,里外翻过来,空空如也。

神女也解下自己的钱袋,素薄纱扎着,精致小巧,能透过亮儿。可一倒过来,从里面聚宝盆一样哗啦哗啦的掉金锭。

甭管技术含量如何,此物真乃神器!郝秦仲哭笑不得:“搞得我跟吃软饭的一样。我这么丧,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哪里丧了?”小女孩从不许别人说自己爱人半分不好,他本人说也不行!神女第一反应是反驳,随即红晕浮上脸庞:“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喜欢你了?”

还敢再显眼点吗?郝秦仲被她搞得晕乎乎,脱口而出:“馄饨摊前你自己亲口说的。”

“哦,你记着就好。”小诡计得逞,她别过脸去偷偷笑,耳根子依旧红彤彤,褪不下去。

这还是那谈笑风生的遗珠神女吗?郝秦仲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记得这么清楚,我也住在你心里吧?”上句话时已显出颓势,再开口,神女声音低如蚊蚋。等到静了几秒,见他还没答复,终是按捺不住,难掩落寞:“你果然还惦记着你的付师妹。”

前一问不知如何回答,这句倒是简单,郝秦仲不假思索:“兔子不吃窝边草。”

一年恨不得十一个月都被师傅圈在山里,偶尔见世面也是囊中羞涩,他身边的女人唯有付瑶季。同在青葱岁月,师妹又生得明晃晃惹人离不开眼,若说不心生爱慕,那是假的。可惜单相思拍不响,第四年头上他就碰壁碰得心灰意冷,只剩下兄妹之情。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小男人最后的倔强,面子。

“那是别人?更难了,我连见都没见过。”神女缩进被子里,带得被子簌簌地抖,似是在哭。

郝秦仲也快哭了,摊手:“我也没见过啊!”

被子里竟传出笑声来,隔着一层棉两层布,依然清脆悦耳。许是被这轻松的声音赋予了勇气,他大步上前,掀开被子,正撞上张苏白杏样的脸。

对,就是苏白杏!昏倒时又搂又抱,扯破衣衫帮她遮住面目,君子慎独,一切都是守之以礼的,他还没如此近距离观察过神女的脸。真看清时,紧张之余难免遐想,满心满脑,剩下的都是这种果子。

师门里有两棵苏白杏,果子甜中带酸,软糯多汁,较野果好上无数倍。每年夏日,他们三个淘小子练功专拣树下,熟一颗摸一颗,直到满树都熟透,大快朵颐三天,剩下大半,做酱。果子上桌,都平躺或是尖朝上,树上可不这样,沉甸甸,一颗颗都挂着。饱满,圆润,白净皮儿上浮着小茸毛,透出内里的暖色来,加个尖下颌,活脱脱一张美人脸!多少次他都左手画册,右手杏,心中念着属于自己的美人。

今日可算见到!真想咬一口啊!

他忙不迭的将神女推开。

“排队我也是第一个,再来的都是小三儿!”

姐姐,这玩意有排队的吗?再说小三儿不是这回事吧?他知说不过神女,只能板起脸来:“我送你回神宫。”

“你喊破了喉咙也进不去。”她若说不去,郝秦仲就会说那他自己去,之后絮絮叨叨一大堆,笑话,她直接一棒子打死!要磨牙,可有得是地方磨。

“不是,我师兄,师弟还有师妹都在那呢,你这不让我回去是不是说不过去?”郝秦仲决定曲线救国。

神女扬了扬自己身后的绸面棉被,示意那东西无论外观、手感还有保暖性都不够档次:“放心吧,他们过得比我们好。”

“那咱们也过舒坦日子去啊,你个神女遭这罪干嘛?”

“花都的店儿随你挑。”她可刚倒了座金山出来,这会儿被扑棱得满地。

又来了!又来了!字数不够,“作者的话”来凑,要是需要凑得太多,一时想不出来,就拿别的作品来凑!我曾在起点发过《楚儿之死》,跟着《赫莉女帝》一块儿太监了。往后是续完之后的一段,应该能明显看出来文字质量的区别。

怎么就答应了呢?熊老七,你是不是瞧人家姑娘年轻貌美,动心了?

逃婚遭难,坠井垂死,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两情相悦,私定终生,按部就班,水到渠成,有什么问题吗?

人家相中你什么?风流倜傥?重情重义?性功能超强,可以对着大树亢奋三个时辰?别扯了,你连条躺椅也给不了人家。瞧她仰在磨盘上捯气的样子,准是头脑不清醒啊,你就是在趁人之危!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她还能活个什么劲儿呢?无非是墓志铭里多两句好话,你可别给人毁了!

我有什么办法啊?她自己送上来的。一个姑娘家,一个花都城里琴棋书画、胭脂水粉的姑娘家,无非是想找个男人托付终生。这辈子都不曾受过男人垂青,岂不白活了?

呸!这是男人为自己下半身找的借口!凭什么女人就要待字闺中,然后相夫教子,先为父母兄弟活,再为夫家活?钟灵毓秀的女人同样可以活得精彩!你可别糟蹋了人家!说什么临死时候定满足你遗愿,见识就是见识(究竟是啥意思自己品,我自问没什么问题,但妥妥的会被查出来屏蔽!),找什么借口?

我劈着柴火,天人交战,前夜里过度放纵,到现在犹感天旋地转,体虚和心虚的虚汗哗啦啦往下烫,连点咸淡儿都没有。

耻辱!耻辱!

楚楚挣扎着要起身,我得去扶她,怪我自己没能耐,连条躺椅也给不了她。只能井拔凉水把磨盘冲了又冲,再把她的被子垫上,这样到夜里她不至于裹着条灰土暴尘的东西入睡。

楚楚要取暖,有钱人家用那个什么玲珑球,三层,最里面盛着炭,搂在怀里怎么翻滚也撒不出来。怪我自己没能耐,莫说玲珑球,连个炭盆也给不了她。只能去多多盛汤给她暖手,连碗口儿都是豁的。

却原来她是瞧我虚弱不堪,盛汤给我喝。

耻辱!耻辱!

我喝完了汤,骗她是药效过猛,冲得满脸通红。她眼里满是期待,说帮我泻火儿,我说等等吧。

天人交战尚未见分晓,便是最终决定抛开一切,也不急在现在。每次求助完五指姑娘,我都很累,往后几天提不起精神,她也会吧?塔神爷残酷又宽宏,留给她七天,我不能再夺走些。

不管她嘴上说着如何情愿,总归我是舒服的,不能太自私。

我再去劈柴,多亏了太奶奶体虚,太爷爷聪明,把炕大改一遍,屋外也留个灶口。今晚上的柴火还未劈够,我得再去劈柴。劈完柴,我去磨草药,磨完草药,我去打井水,打完井水,我去打扫卫生,反正我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她就要我抱她。

天人交战尚未见分晓,我也不敢抱她,锅里炖着的东西让人犯罪,抱她我就会吻她,吻她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可我现在不敢与她交欢,会窜血的。便是最终决定抛开一切,也不能在现在。塔神爷残酷又宽宏,留给她七天,我分毫不能夺走。

我劈完柴,听她说“七哥好棒!”我一笑了之,不想太蠢,无奈蠢字刻进骨子里,只能是“嘿嘿”。我去打井水,打完水再去磨草药,管它什么,味道不大便好,细细的磨,一丝不苟的磨,磨完放在小罐里煮,煮干再加水,煮干再加水,直到天色浑黄,意兴阑珊,放进铁锅里,跟没加一样。

推着石滚儿,与她聊着天儿,是天大的享受,是足以让我放弃其他一切奢求的享受。她的话好美,说山林里兴旺着百兽,晴空上塔神爷凝望如慈父,当我对天祈祷,所有罪孽都会得到宽恕。

我便对着天祈祷,祈祷这片我犯下无数杀孽的山林可以原谅我,为我爱的女孩儿遮风挡雨,蚂蚁永远不会磕开她的棺材,野狗永远嗅不到她尸身的芬芳。

我便对天祈祷,塔神爷爷慈悲,告诉我秦大夫抓错了药,她可以留下命在。

我便对天祈祷,日头永远不会昏黄,我推着石滚儿,手掌痒胀便痒胀,我不停下,日头便不下落。

我望着土路的尽头祈祷,秦仙丹你快来,带来起死回生的灵药,如你名字一样。

路的尽头滚起烟尘,打头的是张皇室脸。

我便对天祈祷,他是来解除婚约的。

塔神爷爷,听得见我的祈祷吗?哦,您听不见,正如我也听不见慈善的声音。

“就他妈你拐的爷老婆?”

我告诉楚楚,我是个修士,她不信。

我真的是个修士,力大如牛,可以把熊从两丈深的陷阱里拖回家。我真的是个修士,坚硬如铁,可以伸胳膊崩掉老虎的牙。

我是个废物修士,被仇家寻上家门儿,只能抱着楚楚逃命。

我是个废物修士,刀砍斧劈,箭如雨下,只能用后背来挡。

我是个废物修士,祖地与存药付之一炬,只能绝望的跑进座溶洞,搬石头挡住出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