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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经方用药法律启示录
《本经》为中药学的源头典籍。学习中药学要想从根本上学、学得其精华,就必须从读《本经》入手。但是,“《本经》词古义深,难于窥测”(张志聪),故读懂确实不容易。那么,如何去读呢?首先要明确,《本经》是古圣先贤在漫长的临床实践中 “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提炼升华,从而撰集的以单味药防病治病之经验总结。古人与今人的语言表达差别很大,故今人读古人之书倍感古奥。其破解的方法,一是加强古文修养;二是借助历代本草学家之相关著作加深理解,读懂本义,以便学以致用。
关于如何读《本经》,综合历代本草学家研究《本经》的启示,总结三点如下:
1.将《本经》与仲景书联系起来研究
前面说过,“是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农之经”(林亿等《伤寒论·序》)。由此可以这样推理:张仲景撰集《伤寒杂病论》,其 “博采众方”就有《伊尹汤液》,故仲景可谓《本经》再传之人。纵览历代研究《本经》之专著,几乎都是联系仲景书、联系经方去研读。例如:陈修园《神农本草经读·凡例》说:“明药性者,始自神农,而伊尹配合而为汤液,仲景《伤寒》《金匮要略》之方,即其遗书也。开阴阳之和,泄天地之藏,所以效如桴鼓。”周岩《本草思辨录》更指出:“读仲圣书而不先辨本草……非特无效,抑且贻害。”邹澍《本经疏证》一书的主线,皆以经方解释《本经》的主治,以《本经》所论分析古方的应用。总之,古代研究本草的书籍之一大特点,即都将仲景书融贯于《本经》的研究之中,以经方解释《本经》之功用主治,以《本经》药性推衍经方之用药配伍。这个门径找对了,登堂入室,潜心研究,必能破解经方用药难解之 “谜”。
2.从本草的形、色、气、味等辨识其功用
中药的形、色、气、味等,是现在学习中医药者容易忽视却极为重要的内容,也是看懂《本经》并正确运用的切入点。徐大椿领悟《本经》用药的基本思路为:“凡药之用,或取其气,或取其味,或取其色,或取其形,或取其质,或取其性情,或取其所生之时,或取其所成之地,各以其所偏胜而即资之疗疾,故能补偏救弊,调和脏腑。”(《神农本草经百种录》)如此据 “气”以测知药物阴阳属性,据味以分辨药物作用之脏腑,据色以明了药物归属何经,据形以推断药物作用之部位,以及据药物之质地、性情、生时、产地等不同而推断治病的药用机制与用药规律,为学者点亮了发蒙解惑、拨云见日的引航之灯。
下面以厚朴为例,刘潜江说:“草木或四时不凋者,或得于纯阴,或得于纯阳。如厚朴则所谓纯阳者,故取木皮为用,而气味苦辛,色性赤烈也。夫味之苦者,应于花赤皮紫,是味归形也;形色紫赤者,应于气温,是形归气也。苦能下泄,然苦从乎温,则不下泄而为温散。若苦从乎寒,则直下泄,如枳实是已。”(转录《本经疏证》)如此分析,法乎自然物化之性,本草气味形色相合之妙,便会对厚朴功用有新的领悟(详见各论之厚朴新解)。再以干地黄为例,《本草求真》说:干地黄 “专入肾,并入心、脾。……张璐谓其心紫入心,中黄入脾,皮黑归肾”。可知干地黄不仅善于补肾益阴精,且可补益心脾之血虚。此辨药物之色以析功用也。三以神奇的 虫功用为例,缪仲淳说:“ 虫生下湿土壤中,得幽暗之气,故其味咸气寒,以刀断之,中有白汁如浆,凑接即连,复能行走,故今人用之治跌扑损伤、续筋骨有奇效。……咸寒能入血软坚,故主心腹血积、癥瘕、血闭诸证。”(转录《本经疏证》)这是以虫类药之生存环境及其生命特性推断其功用特点。上述例证可知,药物之形、色、气、味等,必须加以重视。
还有,黄宫绣《本草求真》运用《黄帝内经》理论辨识药用。他说: “凡药色青、味酸、气臊、性属木者,皆入足厥阴肝、足少阳胆经”;“凡药色赤、味苦、气焦、性属火者,皆入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凡药色黄、味甘、气香、性属土者,皆入足太阴脾、足阳明胃经”;“凡药色白、味辛、气腥、性属金者,皆入手太阴肺、手阳明大肠经”;“凡药色黑、味咸、气腐、性属水者,皆入足少阴肾、足太阳膀胱经”。由此我联想到仲景书一条原文中 “四个字”的解释,即《金匮要略》第一篇第1条所曰 “补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药调之”之义,这句经文 “补用酸”与 “益用甘味”都好理解,而 “助用焦苦”之本义往往被曲解。用上述《黄帝内经》理论为指导理解就好解了,即 “凡药色赤、气焦的黄连之属,可入心清火也”。
学习了现代《中药学》的学子们,你们对上述中药之形、色、气、味等知识了解了吗?若缺乏了解,则应重视起来,才能进入《本经》之门。
3.重视药物的归经及引经报使以提高疗效
《本经》于每味药之首,必论四气五味、有毒无毒,却不谈归经。虽不明言归经,而所述功用主治,实乃蕴含着归经之理。后世医家们在临证中观察之,研究之,昭示、完善了归经理论。在这方面非常重视并做出了突出贡献的医家是易水学派的创始人张元素。他的著作《珍珠囊》十分重视药物的归经,在治方中皆加入引经药,总结出十二经常用引经药。由此以引导全方治有专主,从而提高疗效。例如,他针对泻火药的论述说:“黄连泻心火;黄芩泻肺火、大肠火;白芍泻肝火;知母泻肾火;木通泻小肠火;石膏泻胃火;柴胡佐黄芩泻三焦火,佐黄连泻肝火、胆火;黄柏泻膀胱火。”所谓 “黄连泻心火”,即黄连归心经,其他药类推。柴胡“佐”某药,乃指柴胡为 “引经”药。尤在泾于《读书笔记》中说:“兵无向导,则不达贼境;药无佐使,则不通病所。”故引经药即引导治病之药到达病所,以愈病而建功也。脾胃学家李东垣在遣方用药上深受张元素的影响,遂在张氏《珍珠囊》的基础上深入研究,加以完善,著成《珍珠囊补遗药性赋》。该书对《本经》之药物的归经理论等,很有建树。
中医药学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既不断传承,又逐步提高。医家们在临床实践中为了更好地发挥药物引经报使之功,采取了人造天功之法,即依据病位之不同而将某药采用不同的炮制方法,以达到引经报使之功。例如黄连治 “心火生用;虚火醋炒用;胆火猪胆汁炒;上焦火酒炒;中焦火姜汁炒;下焦火盐水炒,或童便炒;食积火黄土炒;湿在气分吴茱萸汤炒,在血分干漆水炒;眼赤人乳炒”(《本草求真》)。如此精细的炮制法,使黄连达到了治疗周身上下内外之各种火的目的。
上述可知,中药的归经不是绝对的,经过适当的配伍及炮制,可以改变其归经方位及其功用。这就是中医药学博大精深之处。
至此,尚须探讨一个问题,即《本经》不明言归经,我们又如何理解其隐含的归经之功呢?还举黄连为例,陈修园《神农本草经读》分析说:“黄连气寒,禀天冬寒之水气,入足少阴肾;味苦无毒,得地南方之火味,入手少阴心;气水而味火,一物同具,故除水火相乱而为湿热之病。”陈氏用上述黄连之气味特性,以解读《本经》关于黄连所主诸证,既治湿热在上之“热气目痛、眦伤、泪出”;又治湿热在中之 “肠澼腹痛下痢”;还治湿热在下之 “妇人阴中肿痛”。如此恰如其分之精细解说,启人心扉,发人深省。
最后,还要提醒学者悟透一点,药物之归经及引经报使,与某药气、味、形、色、质等特性专长密切关联,应进行综合研究。前述张元素所说的黄连等七八味药擅长清泻不同脏腑之火,其某药泻某脏某腑之火,则该药必归某经。因此,记住药物功用主治之专长,也就可以推断其归属某经。如此知其然,便知其所以然的衍义推理思想,乃善学善悟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