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宿舍

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光秃秃的树枝上偶尔飞过几只鸟，也是一片萧瑟。肖湛昀把双手插在皮夹克口袋里，口中呼着白气，走在这条熟悉的道上。

坐了半小时公车，下了车以后，穿过一片荒芜的空地，拐上一条楼梯街，街道旁的护栏和旧式的护土墙留下的是时间的印记，顺着坡道扶梯而上，大约十分钟的爬坡路程，即使是以他的体魄也还是忍不住气喘吁吁。

“该死，没事跑回宿舍干嘛。”他在心里默默咒骂了一句，身体倒是热了起来，他拉开夹克的拉链，扯开高领毛衣灌了点凉风进去，呼吸终于顺畅了。

眼前出现了一排白色的五层楼房，他在门口掏出证件晃了一下，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心里忍不住还是骂了一句，王波自从前几日和李处交接过后，突然说什么要回宿舍一次，一走就是四五天没联系，电话短信统统不回，和人间蒸发没两样。

肖湛昀在这段期间也被新领导召唤了一次，李处那张清瘦板正的脸在他面前毫无感情，“知人知面不知心”几个字不知怎么涌上心头挥之不去。“这个案子还是王波负责，你还是向他汇报，局长太忙，我只是暂时代替局长接手一段时间，所以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如果王波不能解决的话。”四平八稳的一番话，在老肖耳朵里和炸雷一样。

“搞什么，最后就我一个基层干活的，上面这么多领导。”不过他也只敢腹诽几句，他的年资只配恭恭敬敬地低头认命。

“老王，你再不回话我就……甩手不干了啊！”昨晚他气急败坏地丢了一句语音过去，气呼呼地在沙发上打了半宿游戏。结果凌晨快四点的时候，他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宿舍的楼道里还是黑黝黝一片，几个感应灯已经不工作了，这是配给已婚同事的宿舍，但是由于位置偏，周边配套也不齐全，大部分已婚的同事也只是在买新房前过渡一下，最后还是便宜了他们这些年轻的单身人士，毕竟没有房租。只不过肖湛昀宁可自己花钱在市区里租房子也不愿意在这里住，原因很简单，网络信号太差。

“咚咚咚，咚咚咚”老肖在门上敲了几声，等了片刻，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又连续敲了两下，“喂！”实在不耐烦，他刚张嘴喊了一嗓子，隔壁房门打开了，一个陌生的女子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没脾气的双手合十给人家道歉。

这时，房间里传出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随后，门在他眼前打开了，“老王，你搞什么鬼……”话还没说完，老肖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铁青，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和鸡窝一样的人。

“把门关上。”王波没好气地走回房间，在床边坐下，用手撑着头，这该死的催债鬼一夜不睡的吗？明明他俩凌晨四点半才通完电话。他扫了一眼仍在床边的手机，见鬼，没电了。

老肖跟着他走进卧室，在房间残留的空气中闻到了烟草的味道，他用目光扫视了一圈，走到窗边“唰”地一声拉开窗帘，几个空了的易拉罐东倒西歪的出现在地上。

“哇塞，你能耐啊，老王，又是烟又是酒，搞半天你回来开轰趴啊。”老肖心里像是有什么动物的爪子在挠，自己当年在做卧底的时候落下了烟瘾，老王毫不留情地逼着他把烟戒了，导致他现在口袋里装着糖的习惯都没改。

“简直是暴君，不许百姓点灯。”老肖叨叨了两句，看着坐在床边双手抱头的老王，心里生出了点异样的情绪，“你到底怎么了？”他双手抱在胸口，走到王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老王依旧抱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肖湛昀觉得他可能不会回答了，叹了口气转身向门口走去，“你好好睡一觉吧。等你想聊的时候找我。”

凌晨四点半的那通电话里，王波一直在纠结是不是要继续接这个案子，分析了各种利弊，听到最后老肖也没搞明白他纠结的点在哪里，挂断了电话以后干脆收拾了一下自己，赶着早班车就过来了，没料到看到这个人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做了个梦。”王波嘶哑的声音吓了老肖一跳，迈向门口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他疑惑地转头看向王波。

“我在梦中拿着枪，四周是雾蒙蒙的一片，我似乎在寻找某个目标，最后，我看见了一个黑影，就扣动了扳机。”王波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老肖心中不禁起疑，王波不是一个这么多愁善感还会拿梦说事的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开了枪，一个人在我面前倒了下来。”王波抬起头，眼睛下的一圈乌黑提醒着老肖这个人应该是好久没有睡觉了。

“怎么的？你打中那个人是认识的？不会是我吧。”肖湛昀想缓和一下气氛，心里却想，我是不是应该拖他去趟医院。

“倒下的那个人是我。”

“啊？什么？”

“我说，我把我自己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