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过期的早餐
江夏倚在阳台往下眺望，眼中却毫无风景。昨晚和程铮交谈过以后，似乎一些疑点被拨开，但同时，更大的疑团在心头像乌云一样凝聚。
“韩岳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他在最初得知自己有重大基因缺陷并且因此会遗传到子女身上时，他就开始着手研究基因编辑，简单点说，就是对生物的DNA序列进行修剪、切断、替换或添加，也就是说，通过精确地改变DNA来根除某些疾病的目的。”
“这种研究是受到很大争议的，从道德层面来说，完美的‘人工基因’就是对上帝最大的亵渎。从科学角度来说，你永远不知道你关闭的某些基因，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更不要说添加DNA的风险。所以各方面的阻力让他犹豫不决是否要继续。”
“但是韩岳第一个自然生育的女儿确认患病之后，我只能说，他可能孤注一掷了，第二个孩子在试管婴儿的阶段，他就冒险使用了这项技术，我猜，这件事陈露是不知情的，毕竟，她不是一个会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品的人。”
“所以，我猜测，陈露的死可能和这件事被揭露有关。你这样看着我，是因为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对吧。”
“A国监管部门收到匿名举报，他们调查后已经将韩岳公司的实验室吊销执照，那个孩子，应该也被和家人隔离了，这是陈露死后一周内发生的事情，我也是刚知情。”
“你是不是想起，我之前和你说程铮以为自己的第二个孩子是陈露和我师兄的？他知道我是一个厌恶出轨的人，那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我知道你很想了解净化项目，而且我之前说了，你是韩岳选中的人选，别急，这件事说起来很长，需要你有点耐心。”
……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江夏心中疑惑，这么早，谁来登门拜访？低头看了一眼身着家居服的自己，挪着小猫步伐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
背着书包的周骏晨站在门外，穿着学校的冬季校服，剁了跺脚，还是乖乖地等着屋里的人回应。
他怎么来了？江夏一愣，突然间想起在前天晚上周骏晨用学校传达室给她打了电话，说今天要到她家来。是来取什么资料吗？江夏记不太清了，昨晚她的脑筋已经不运作了，回家倒头就睡，只是顽固的生物钟让一贯早起的她还是准时醒来了，只是关于周骏晨的来访是完全抛在脑后。
江夏赶紧把门打开，表情有些窘迫，“你这么早就来啦，吃早饭没有？“搭乘公共交通从学校到她家里，起码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孩子，怕不是一大清早就出了门。
周骏晨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江夏抿着嘴压住了笑意，若无其事的对他说：“家里只有面包和牛奶了，我正打算将就一下，要不你也吃点？中午我叫个外卖好不好？”
周骏晨看看她，问了一句，“有鸡蛋吗？”
江夏埋头在冰箱里翻了半天，掏出半盒开了封的鸡蛋，她有点不确定鸡蛋是不是过了保质期，拿起一个蛋在鼻子旁边闻了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味。
周骏晨伸出手接过鸡蛋，踮起脚打开橱柜拿出了一个碗，敲开蛋壳把蛋清蛋黄打进碗里，用筷子搅了两下说，“可以吃的。”就拿起筷子继续在碗里搅拌，动作熟练。
最后江夏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过期面包，被周骏晨蘸着蛋液在油锅里煎了一遍，变成餐桌上俩人的早餐。“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江夏有些担心。
“不会的，我经常这样吃，不会拉肚子的。”周骏晨满不在乎的啃了一大口。
“对了，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江夏把打开水龙头打算洗碗的周骏晨推出厨房，自己收拾完，才想起来问问周骏晨的来意。
“啊？……”周骏晨的表情显然有些失望，嘴巴微微嘟了起来，“我那天和你说了呀，我说我想起我姐的密码和用户名了。我说到你家帮你在电脑上打开……”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小脑袋也跟着垂了下去。
“哦……哦哦，是的，我的记性太糟糕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实在太对不起了。”江夏恍然大悟，那天傍晚她在办公室加班，接起周骏晨电话的时候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改稿，听他的语气也不是急事，就心不在焉的答了几句，挂了电话。
江夏快步走进卧室，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他们刚刚吃饭的餐桌，也就是客厅唯一一张桌子上面，打开电脑屏幕，然后看着周骏晨问道，“平台的网址是这个吗？”之前她从陈文媛那里已经获悉了周燕红的用户名，那天从周骏晨学校回来以后一直被各路信息轰炸，都没想起来试试他给的密码。她心里是不抱什么期望的，就算周燕红是一个实验者，也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一个死人，大概也是说不出真相的。
周骏晨迟疑了一下，江夏当下就明白过来，他不想说出密码，干脆就把电脑往他那个方向推了推，“你们应该学过电脑了吧，这和学校的电脑一个用法……”话音未落，周骏晨已经熟练地敲完了用户名和密码，点击确认的时候，屏幕上跳出“是否保存密码”的界面，他果断的按下了“是”。
这个举动让江夏有些意外，就听周骏晨说道，“那天你走了以后，我想了好久密码的事情，后来就找了老师去了电脑室，假期里也没什么同学，我就在电脑上试了好多次，原来我姐改过密码，所以我试出来以后就想着告诉你一声。”
“我现在看你姐姐的资料，你会觉得不太好吗？”江夏还是摸不准这孩子一阵冷一阵热的性子。
“怎么会呢？你看吧。”周骏晨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那段时间，他发现姐姐有些反常，无论是开始和母亲对峙，还是对待直播间里无聊客人讽刺的语气，“你没事吧，姐。”他有些担心，姐姐瘦弱的身躯虽然总是挡在自己的前面，但她从来都是不言不语地承受。
“放心吧，小宝，姐姐现在厉害多了，可以保护你了。”
“姐，你变化挺大的，都不像你了。”
“哈哈，姐姐确实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变成这样好不好。”
“好啊，变得可厉害了，别人都不敢欺负你了。”
“就是，姐姐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就算不像现在或者过去的我的样子。”
姐，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咱们不是一起把恶魔消灭了么。周骏晨沉默地看着旁边盯着电脑屏幕的江夏。这次我会变得厉害一些，绝对不会再让你冲在前面。
江夏把自己的羊毛围巾在周骏晨的脖子上裹了几道，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把周骏晨送上公交车的时候，江夏还是有点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学校可以吗？”周骏晨咧开嘴，他的肤色黝黑，头发剃成板寸，一笑起来就看见明晃晃的白牙。这孩子不爱吃糖和任何零食，刷牙的习惯也很好，江夏心里想，看来姐姐是真的用了心。
看着公交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江夏呼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雾飘在鼻子上方，好冷，看来真的快要下雪了。
走回家里，屋子里残留的暖风让江夏冰冷的脸蛋有点痒痒的感觉，脱下白色羽绒服塞回衣橱里。她看着桌上打开的电脑和手机陷入沉思，这件事，应该和谁商量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