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西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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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中

有一天,张桂兰的男人王大明去外村一亲戚家吃六十寿酒去了,她就请刘大田去家里吃晚饭,他也没有推辞。在打谷子时,他真的尽力帮了王大明,这个不仅刘大田心里最清楚,就是张桂兰也明白的,他为了什么呀?他自己也不明白。本来他与张桂兰啥也没有,更与王大明没什么交情,他真的找不出原因,但他总觉得这是自己愿意帮的,而且他这样做了,自己内心会产生一种快乐。

刘大田在队里收工回家后,洗了澡,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便向张桂兰家走去。他一路上想,到底她今晚请他去干啥?是不是只是请他吃饭,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呢?要是有,他又该怎么办?她是不是还是像梦里那样温柔体贴而激情洋溢呢?不,他早听人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那这么想来,在梦里与她做了一回爱,在现实中就不可能和她做爱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不就亏了吗,哪个都明白梦是假的,生活中的才是真的。

不一会儿,刘大田就来到张桂兰家里。她炒了一盘豌豆,外加两个素菜,把王大明的酒提上桌子,给刘大田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她坐在桌子的另一方陪他吃饭。为了陪好他,她慢慢地喝,不知不觉中,这一小杯酒就喝完了。

张桂兰喝了酒,脸红红的,说起话来也温柔了许多,她说:“大田兄弟,分斗打谷子的事,麻烦你了。要不是你帮忙呀,我家大明肯定挣不到这么多工分,以往哪年这谷子一打下来,他不像生了一场病一样?今年不但工分挣得多,他还好像没事一样,这个呀,全都是靠你帮忙。”

刘大田喝了酒,也有些动情了,他时不时地看着她,说:“这点小事,没啥。我和谁一张斗打谷子不是打呢,更何况我们是邻居,帮点忙又有什么呢?”

张桂兰笑着说:“话虽是这样说,全队谁不想和你一张斗打谷子呢?哪个不知你刘大田干活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呢?我家大明还夸你干活真行,以前他还不太相信,现在呀,真让他心服口服了,而且今年谷子打下来,你让我家大明多挣了一百多分,你想,这一百多分平时要挣多久才能挣到?”

刘大田听后心里乐滋滋的,他边喝酒边说:“那是,我刘大田说其他的不行,要说干活,在全队肯定没人能和我比的。”

张桂兰喝了一小杯酒,觉得热就把外衣脱了,露出了里面的花衬衣,那衬衣底下鼓鼓的乳房,像一对活蹦乱跳的小白兔,在刘大田的眼前晃悠悠的。他的眼睛也像被钉子钉住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胸前。不知她此时注意到刘大田的表情没有,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让自己在他面前露点什么,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的心也在怦怦地跳动着。

这时,里屋的小儿子哭了,张桂兰起身说:“大田兄弟,你慢慢喝,儿子哭了,我去抱他。”

张桂兰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儿子小虎,坐在刘大田对面的门槛上喂奶,乳房更直接地暴露在他面前,加上酒精在起作用,他再也无法控制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喝酒,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的乳房,越看越觉得全身不自在。但他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使劲地喝酒。

一会儿,正在吃奶的小虎又睡着了,张桂兰把儿子抱回里屋放在床上,出来又陪刘大田喝酒。他借着酒劲,一把抓住张桂兰的手,然后就用红红的眼睛看着她,像要一口把她吞下去一样,她赶紧抽出了手,站起身来赶忙走开说:“大田兄弟,你别这样,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听张桂兰这么一说,刘大田虽已喝得醉醺醺的,但还是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在催他走了。刘大田本来还想多坐会儿和她亲热亲热,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起身,无奈地说:“桂兰,不管你叫我帮你做什么,我都在想办法帮你,可你还不明白,我,我真的好想……”

张桂兰明白他的意思,她低下了头,轻声说:“大田兄弟,你别说了,你的心思我懂,一个大男人,能不想有个老婆吗?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有孩子有丈夫的人了,总不能连家都不要吧?你先回去吧,待过些时候,我去给你说媒,找一个就是了。”

刘大田晕晕乎乎地走出张桂兰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差点儿摔倒在地。

张桂兰忙上前扶着他说:“大田兄弟,你慢点走,我送你。”

刚出门不远,刘大田一下就抱住张桂兰,在她身上乱亲乱摸,他说:“桂兰,我好想与你亲热一回,你……你成全一下我吧。打光棍这么多年,我命不好,找不上媳妇。桂兰,再说打谷子我帮了你家王大明吧,说什么你也得感谢我,你就……成全我这一回吧。”

张桂兰听他这样说,也有些心软了,眼看他的手快把她的衣服解开,她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传统道德观念占了上风,她使劲地推开了刘大田,说:“大田兄弟,你喝多了。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一切都明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这样做对不起王大明。再说这事一旦传出去,那怎么得了?”

刘大田说:“我不管,反正我要与你……以后有啥需要我帮忙的,我尽力,我刘大田没……没别的本事,就是干活行!”说罢,他伸手又探向张桂兰的胸,当刘大田的手快摸到乳房时,她又使劲地推开刘大田,说:“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不可能的。”

刘大田说:“那次分斗打谷子,我算对得起你家王大明吧?”

张桂兰说:“我知道。大田兄弟,我在心里感激你,所以今晚请你吃晚饭。”

刘大田生气了,说:“以后你别再来找我。”

张桂兰想:再这样与刘大田纠缠下去,恐怕会发生无法控制的事情。于是她转身就往家里跑,回到家里气喘吁吁地透过窗户偷偷往外看着。刘大田歪歪斜斜地回到山坳上的那间小土屋里,倒在床上就睡去了。

梦中,全是张桂兰的影子在眼前晃动,也是在梦中,又与她亲热了一回。

为了增加集体收入,村里要建果园,把那一片荒着的乱石坡,规划出来栽果树,要求一个队选一个人去。这是天大的好事,不管怎么说去果园干活,肯定比整天在队里干活要好得多,不说是吃“皇粮”,至少果园的伙食要比家里的更好,虽吃不上好的,但至少能吃饱。

刘大田能干活不但在队里出了名,就是全村都知道他。他凭着自己有力气,处处有着那么一点点优越感,不只是队里有什么重活第一个想到他,就是村里有啥事也点名要他。他干活不管轻重,能吃苦不怕累,这样的人不管在哪儿都让人喜欢。他也为此感到高兴,在干活时却比以前更加认真。村里点名要他去果园,因为他力气大,身体壮实,是搬石头、放炮、打窝、栽树的好手。

在队会上,队长把这意思说了出来,众人议论纷纷,如果去了村里的果园干活,每年的工分都按队里的最高分来评定,果园里还有伙食团,还能为家里节约一些粮食,这种好事谁不想去呢?一听说村里点名要刘大田去,男人们都不服,想他刘大田为什么处处能得好处,不就是力气大点,整天像傻子一样不要命地干活,他难道比别人多一只胳膊多一条腿?都是干活的,他能去为什么别人不能去?

有人说:“村里凭啥干涉我们队里的事,每一个队选一个人去,还能由他们定,难道我们不能自己选?”

有人附和道:“就是,总不能啥好事都是他刘大田一个人独占,难道他高人一等?”

“不行,得大家抽签,哪个抽到哪个去。”

有的女人看到自家的男人争起来了,也不甘示弱,在旁边帮着闹,说:“队长也不能太偏心,队里不管是栽秧子或是打谷子,凡是能拿高工分的活,哪样好处没被他刘大田占过,大家都一样地干活,哪个又高人一等呢?”

又有女人附和道:“就是,不能由哪一个人说了算,得听听大家的意见,由大家来选。”

刘大田坐在一边,他听着不但没生气,反而心里乐滋滋的。因为他觉得不管他们怎么说,都等于白说,大家天天在一起干活,哪个干活怎么样,难道别人看不见?谁叫他们平时干活偷奸耍滑,专找轻松的活干呢?再说了,这事村里都定了,还改得了吗?队长听谁的,还不是听村主任的。在这个村里,只要村主任一句话,啥事还摆不平?

在场的男人越闹越凶,似乎像要打架一样,都争着要去。在场的女人,一下齐刷刷地把羡慕的目光投向刘大田,心想,要是自家的男人也像他那样就好了,有的在心里想当初自己为什么没嫁给他呢。他虽然家里穷了点,可他人实在,哪像自家的男人,白天在队里干活磨洋工,晚上回家倒在床上睡得就像头猪一样。

闹得最凶的是王大明,他从心里不服,刘大田有啥本事,只不过有点气力,斗大的字也认不了几个,自己好歹是个初中生,除了干重活差点哪样不比他强。但又转念一想,这是在农村,不管你有天大的本事,谁又欣赏你、承认你呢?刘大田干活行这一点不假,但也不能因为这所有的好事都让他一人包了吧?

队长见大家意见这么大,站起来大声地说:“大家别闹了,这事是村主任定的,我也没办法,你们有意见,找村主任说去,去果园有啥好,整天搬石头、打树窝,肯定比在队里干活累。你们还争着去,要是请我去我还不去呢!你们以为去了果园就不干活了,做梦去吧。”

一席话说得大家再也不敢出声了,低头叹息,只在心里不服,再也不敢说出来了。

队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这事就按村主任说的,刘大田去村果园,散会。”

夜里,王大明怎么也睡不着,走出房门,站在院坝里想着心事。他在外面站了好一阵,用十分愤恨的目光看着山坳上的那间小土屋,刘大田这时肯定十分高兴地喝着酒,说不定还借着酒兴唱几句山歌呢!他越想越生气,巴不得跑上去揍他几下才解恨。但话又说回来,恨归恨,这是村里定的,就算刘大田不去,全队这么多人,也不可能轮到他王大明吧?他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屋里,抽了一阵烟,好像心事重重、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躺在床上的张桂兰翻了一个身,问道:“大明,你怎么还不睡?”

王大明说:“怎么睡得着呢?哪个都知道,如果进了村里的果园就等于吃‘皇粮’了,你想呀,不管干多干少,不管干什么活,都按队里每个劳动力的最高工分来拿,在队里除了栽秧打谷能拿到高分,平时能得到多少工分呢?只要去了果园,管他天干雨旱,到年底只管拿工分回来分粮。”

张桂兰听王大明这么一说,本来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能不能去果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去果园又不是去享福,也是一样地干活。她说:“村里不是点名要刘大田去吗,我看这事就算了。”

王大明生气了:“他刘大田大字不识几个,除了能下点蛮力外,还有啥本事呢?我王大明,哪一点比不上他,为什么处处都受气,处处都让人看不起?总之,我不服。”

张桂兰说:“大明,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果园就是要能干活的人去,村主任就是看上了他这一点,才点名要他去的,你还是别多想了,这事定都定了。”

王大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是呀,这事都已经确定了,我又能怎样呢?”

王大明想来想去,自己折腾了一番,似乎也累了,还是上床睡觉去了。张桂兰翻过身来,亲亲热热地把身子挨过去,王大明推开她,说:“我没心情。”

这一夜,张桂兰失眠了。嘴上虽说是在劝丈夫别把这事当回事,但她自己还是放不下,她不是贪图进果园能拿多少高工分,能多分一些粮食,而是看到他难受,自己心里更难受。

第二天,雄鸡用它高亢的歌喉唱醒了山村的清晨。炊烟袅袅,宛若柔曼的轻纱,在各家各户的屋顶上轻歌曼舞,把一阵阵柴草的清香带到了四面八方。路边的树枝,在晨曦中轻盈地舒展着,绿绿的叶子恰似少女闪动的睫毛,演绎着万种风情。张桂兰扛着锄头向山坳上刘大田房前的那块苞谷田里走去。一路上,她放眼望去,只见大地碧绿一片,一望无际的苞谷苗伸展着腰肢,任暖阳用那把大“梳子”,温柔地梳理着自己的“秀发”。

不一会儿,张桂兰就到了那块苞谷田里,她拿着锄头开始除草。刘大田起床开门后,习惯性地站在门槛边伸个懒腰,突然看见了苞谷田里的张桂兰,脸一下就红了,好像那晚的梦境是真的一般,赶紧往屋里躲。

张桂兰看见他出来后赶忙走了进去,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怕见她,是她哪点对不住他呢?她猛然想起那次请他吃饭,脸不由得红了。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后,心态渐渐地平和下来,便大声地喊道:“大田兄弟,来来来,我给你说个事。”

刘大田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他不知道张桂兰想说什么,是不是她还在为那晚的事生气,叫他去给说个理或道个歉,但看来看去却不像是这么回事。相反地,却感觉到她叫他去肯定是又有事要他帮忙,他走了过去,说:“桂兰,我那天晚上喝多了,对不起你……”

张桂兰看了看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事,笑了:“哎呀,那有什么,女人最懂得男人的心嘛。你是人又不是神仙,有这个想法是正常的。好了,别说了,我不怪你……真的,大田兄弟,你以后别再提那事了。”

刘大田笑了,说:“那我该去干活了。”

张桂兰朝着刘大田略带几分羞涩地笑了笑,说:“大田兄弟,你下来看我这个苞谷上是不是长虫了?”

刘大田走进苞谷田里,站在张桂兰身边的一株苞谷旁,认真仔细地看了看,没发现有虫,便说:“桂兰,没有虫呀。”

张桂兰说:“你看我身上,好像有虫,帮我捉了。”

刘大田把手伸过去,正触到桂兰饱满的乳房,他愣了一下说:“桂兰,不是虫,是苞谷花。”

张桂兰说:“大田兄弟,我再求你一件事,你把去村里果园的名额让给我家大明吧。你是知道的,我家大明干重活不行,一年下来挣不了多少工分。我又拉扯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年底要少分很多粮食。你有力气,轻活重活都不怕,去不去果园一样能挣高工分。我家大明就不同了,如果他去了果园,每年按队里的最高工分来评分,我家就可多分点粮食。”

刘大田愣住了说:“这,这个是队里定的,我也没办法。”

张桂兰说:“只要你说不去了,你跟队长推荐大明去不就行了吗?你是队里的‘红人’,队长会听你的。”

刘大田突然明白了,张桂兰这么早来,就是为了这事,他觉得她真是太有心计了,凡有事要他帮忙时,就来找他,这算什么事呀!便说:“这不太好吧,再说哪个人都想去果园,这个机会哪个人愿意放弃呢?”

张桂兰把手伸过去,拉住刘大田的手说:“我也是没办法,为了能多挣点工分多分点粮食,养活两个孩子,只好求你了。”

刘大田的手被拉得火辣辣的,他全身上下已充满着激情,更是充满着不能控制的欲望。

突然,刘大田心中又闪现出那晚在梦里与桂兰做爱的情景,好像觉得梦里才是真的,而眼前只是梦。顿时,他感到自己像一片云,轻飘飘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大风吹走,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于是,他猛地放开了张桂兰,一脸的愧疚与恐惧,他说:“桂兰,对不起。”

说罢,转身就走。

张桂兰似乎被刘大田这一举动惊呆了,她用十分不解的目光看着他,他这人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她认真地看了看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哪儿出了差错?在她一会儿回过神来之后,忙说:“大田兄弟,这事就算你答应了。”

刘大田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