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天正好周日，反正无特别计划，早饭后，跟着吴云，带着乐天，来到闻名遐迩的服装集散地——十三行。

伟岸的新中国大厦高耸于挤迫的老城区里，这栋二十几层高的大楼是十三行的主营地，以新中国大厦为中心，方圆一里内，服装批发、仓库、物流层层铺开，构筑一个兴旺数十年的成熟商业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大厦里塞满激昂热情的商家，行色匆匆的商客，还有无穷无尽的商品。

我紧揣乐天的小手，穿过大厦一楼大厅，乘扶手梯逐层逐层往上逛，目不暇接地邂逅各路人和物。

一到三楼是老式批发档口，门店狭小，通道昏暗，货物保守，人流相对也很稀疏。四楼往上则是潮流时尚女装，装修新颖明亮，款式新潮时尚，人流自然是络绎不绝。来了广州十几年，喜欢逛街的我，足迹遍布各大服装商场，包括很多服装批发市场，唯独十三行，竟一次都没来过，想想还真有趣。

及至八楼，吴云转向通道右边，来到一家冬装店前。

门店位置不错，两面向着走廊，其他我就看不出门道了。

吴云跟店老板打招呼，两人闲聊着。

乐天因着新鲜，总想到处看、到处逛，我唯有紧紧握着他的手，随着他在门店里里外外转了两圈。

乐天因一直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最后百无聊赖，一味催走。我们便匆匆看完出来。

“觉得怎么样？”回来路上，吴云问。

“不懂，真心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提不出专业意见。尽量在存款范围内投资经营，不要借钱或贷款。”一辈子生怕负债，无论金钱或情感。这一点大概是原生家庭对我最深的影响之一，无论世道变迁至今时今日这种“不负债无富豪”的境地，我依旧生怕背负任何债务。

回家午休后，我在垫子上排开数字积木，准备和乐天玩积木游戏的同时，教他数的分解，寓教于乐。

丰满的理想再一次被骨感的现实打击得四零八落。

原想用两个数字积木并列，将它们的和搭在上方，构成一个小三角塔，让乐天熟记几和几合成几，几可以分成几和几。

但他完全不按我设计的套路走，自己随心所欲地拼搭，我略一干涉，连推带轰地赶我走。我死乞白赖地想加入，他又吼又叫，伸出双手保护他的积木，不让我碰，叫着喊着：“这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不要你来，不要你来！”。

深呼吸，尽量平心静气，最后协商好，允许我坐垫子边缘静静地看着他玩。

“你不能动，这些都是我的积木，听到没？”

“知道啦，我保证不动你的东西，只看着你玩。”我作委屈状，他连眼尾都不扫我一眼，认真搭着积木。

陪伴，是最无奈的深情，根本没有告白的机会。

眼见他拼凑出一辆又一辆的积木小火车，最后凑成一排，七辆小火车首尾链接绕成一圈。他专心致志，津津有味，心无旁骛地操作着。

蒙台梭利说：为了长大成成年人，孩子会自主地规划出要走的路线，这个跟星星有自己的转动轨道一样自然。

眼前的这个小家伙是不是也在自己规划着自己的路，不需我插手？

可是，真的可以放任不管，顺其自然吗？

乐天这两个月来进步很大，尤其是社交沟通方面。现在放学回来会告诉我一些幼儿园里的事情，经常提到班里有个好朋友叫“瑶瑶”，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上幼儿园三年多，这是他第一次结交了好友，每天上学如同赴约，分外开心。

这进步是我这两个月来干预的结果，还是他自我成长的阶段性经历？

人生没有彩排，谁也不知道这一刻不同的选择会导致怎么样不同的结果，哪个结果更好，完全没有比较的机会。我们只能凭着感觉选择一方，硬着头皮走下去。走顺了，恭喜你，找对了方向；走不顺，头破血流之后调转头，重新选过。如果还能重新选过。

越想，内心越如爬满蚂蚁的热锅，心焦心急难熬。谁能给我一盏指路灯？

想起中山三院的评估预约，电话咨询过两次皆无果，唯有继续等。

“妈妈，快帮我弄开！我打不开……”乐天着急的声音把我从无边无际的联想中拉回眼前。

我帮忙把绕成圆的小火车断开，成了七节车厢的长列车。

“我们一人一节车厢，在车厢上搭物品，行不行？”我再次试探。

“不行！都是我的，我自己搭，我不要数字！”

“好好好，我们不玩数字游戏。我们来搭个火车站台，没有数字的，只是搭个又漂亮又实用的站台，可以给你停靠列车，好吗？”我尽量夸张地描绘着，希望勾起他一丝兴趣。

他略一迟疑，点头应允：“好吧。要很长很长的，不能短的。”

“当然了，我会搭一个可以容纳七节车厢的长长的站台……”

趁机，融入乐天的游戏中，与他一同玩耍。我小心翼翼地遵循着，规则他定，做个纯粹的陪伴者，情深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