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以门第出身定尊卑贵贱

第五节（上）：发矫诏诸镇应曹公

曹操发起的讨伐董卓的十八路诸侯联盟，义旗还未高举，这班聚合在一起的大小野心家，内部开始不和，没有打上两仗，自家阵脚就先乱了起来，这是所有苟合组成的阵营，总是要发生的事情。民谣说过，一个和尚担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便没水吃了。为什么如此？苦乐不均，劳逸不等，有人便挑肥拣瘦，抓尖卖快；利之所趋，害之所避，有人便见风使舵，顺水推舟；粥少僧多，狼多肉少，有人便巧夺豪取，先得为快；大祸临头，艰难时刻，有人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在这个世界上，两条狗，二十根骨头，是打不起来的；二十条狗，只有两根骨头，就不会有太平日子了。

《三国演义》这部小说的头一句脍炙人口的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应该说是我们中国人数千年看透世事的哲理结晶，若细细从历史和现实去品味的话，这八个字可以说是参透沧桑变化的精髓之语。我们常常看见同坐一张饭桌上的人，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干杯频频，信誓旦旦，简直像一奶同胞般的亲密，可是，未必见得席终人散后，那份称兄道弟的情谊仍在。什么八拜之交，换帖之谊，该翻脸一样翻脸。

由于从西凉来到洛阳的董卓一下子改变了游戏规则，众诸侯不干了，便联合起来反董。这其中，除了曹操有政治头脑和战略远见外，其他十七个镇参与会盟的刺史、太守，主要因为气愤董卓一人把整桌筵席全吃了，连残羹剩饭也不赏一口，才带兵来会盟的。

因此，此次讨卓，积极性最高涨的是曹操，革命性最坚决的是曹操，组织才能、领导水平最出色的也是曹操。实际上，他是灵魂，他是思想库，他是统帅人物。可他觉得自己出身不好，官品也低，于是犯了一个可说是不得已的错误，把统帅的位置拱手让给了袁绍。曹操有他的难处，他要是自荐为盟主的话，因他祖父是中常侍，还是宦官，众诸侯未必会齐声曰“非孟德不可”了。所以，在联盟誓师大会上，刘、关、张三位，连个凳子也不得坐，只有站在公孙瓒身后的份儿。可见门第出身，以定尊卑贵贱的观念，流毒之深，为患之广了。

门阀制度的九品中正始自曹操的儿子曹丕，但门第所构成的封建等级观念，是维护封建统治的不成文的精神支柱，由来已久。西汉魏晋，登峰造极，直到隋唐，余风不减。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的琅琊临沂王氏，陈国阳夏谢氏，以及山东崔氏，吴郡陆氏等，都在表明名门望族的高贵地位。不过是很无聊的炫耀，及至“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衰微黍离时期，便成为贻人笑柄的破落户而已。

袁绍凭什么当盟主？不过“四世三公，门多故吏，汉朝名相之裔”罢了，其实一手策划此次讨董行动的，是曹操。他推出袁绍当领袖，说明他顾全大局，袁绍对于刘、关、张那傲慢轻视的德行，相比之曹操，“暗使人赍牛酒抚慰”，就看出一个何其草包，一个何其精明。但精明人组成的这个反董统一战线，将领导权交到这个草包手里，其前途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