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手足篇第三

在十四卷本《纪效新书》中，大体上每一卷即为一篇，集中阐发和论述一个方面的问题。唯有《手足》一篇，析成了三卷，可见需要探讨的内容之多，以及作者对此的重视程度。所谓“手足”，即指手脚灵敏，能熟练掌握使用各种兵器的技艺。这是继号令训练之后的又一重要练兵科目。作者将当时符合陆上作战要求的诸式冷兵器和火器，根据攻防距离远近区分为长兵器和短兵器，从而加以讲解。本卷所述的重点，是长兵器的使用技法和“长器短用”问题。

此卷伊始，首先旗帜鲜明地强调了训练技艺的重要性。在古人“器械不利，以卒予敌”论点的基础上，进而指出“手无搏杀之方，徒驱之以刑，是鱼肉士卒也”，认为对士兵进行技艺训练和号令训练“并行而不悖”，同样必不可少。但又主张练艺在于实用而不在多，更不在于刻意求奇。如果临阵胆怯而丢弃兵器，即使会的技艺再多也等于无用。在《长器短用解》条中，提出长兵器要会短用的主张，并以长枪为例，指出其短用的技巧在于手法与步法合一，进攻与防御有效结合；另外强调必须要做到“彼以何器，我必求长于彼”，确保己方兵器在攻击距离上占有优势，方能克敌制胜。在《授器解》条中，阐述了“每一兵必授以远器，御敌于百步之外；必授以近器，为角于手足所接”，即远近兼授、长短相救，长兵器与短兵器配合使用的思想。在此卷的其他条目中，作者以相当多的篇幅，对鸟铳、虎蹲炮、子母铳、火箭、弓弩等长兵器的形制、图式、功用、制造和使用方法，一一作了详备的说明。其中关于当时从国外传入的新式火器鸟铳和作者根据实战需要而创制的虎蹲炮的记载，为我们研究明代火器及军事技术的发展，提供了丰富而又宝贵的第一手资料。这里主要节选的也是此方面的内容，以使读者能够一叶见秋，窥一斑而知全豹。

手足便捷，系于器械轻利。古法云：“器械不利，以卒予敌。”⁽¹⁾手无搏杀之方，徒驱之以刑，是鱼肉士卒也⁽²⁾。器习利而无号令以一其心，旗鼓以一其耳目，虽有艺与徒手同。三军既悉吾令，则当精夫艺。艺与法令，并行而不悖者。故天生飞潜之物，授以爪牙、鳞甲、蹄鬣，人而无此，则畀五兵伐之⁽³⁾。夫天有五行，以应五兵，长短相救，势所必至。但五兵种类既繁，人力有限，第适于用足矣，不必求奇。使胆怯而临时弃掷，皆为虚具，虽多亦奚以为？故次之以《手足》。

【注释】

(1)“古法云”三句：这里引用古代兵法阐述精良的武器对于战争的重要性，出自《汉书·爰盎晁错传》：“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

(2)鱼肉士卒：以士卒为鱼和肉，比喻随意欺凌残害士兵。

(3)畀（bì）：给予。五兵：原指古代五种常用的兵器，但具体所指不一。战国以前兵器种类不多，以戈、殳、戟、夷矛、酋矛五种兵器为车兵之五兵，弓矢、殳、矛、戈、戟为步兵之五兵。战国以后兵器种类渐多，五兵也随之转化为对兵器的泛称。

【译文】

士兵手脚灵活敏捷，靠的是武器轻便锐利。古代兵法说：“武器不精良坚利，等于把士兵断送给敌人。”士兵手中缺少与敌拼杀的技艺，徒然用刑罚来驱使他们，这是欺凌、残害士兵的行为。士兵武器用得熟练轻快但没有号令让他们保持心齐，没有旗鼓让他们保持所听、所看一致，即使有技艺也跟空手一样。全军官兵都熟知了解我的号令后，就该在技艺上求精了。技艺和军中法令，二者之间是可以同时并存不互相矛盾的。所以大自然造出能在空中飞、能在水里游的各种动物，赋予它们爪子和牙齿、鳞片和甲壳、蹄子和长毛，人却没有这些，就给予各种兵器来击杀它们。世界上有木、火、土、金、水五行，来对应各种兵器，长兵器与短兵器相互配合救助，这是必然的情势。然而兵器的种类多了之后，人的力量有限，但求能适合使用就够了，不必去追求新奇特殊的兵器。假若士兵胆小而在临战时扔了，兵器全成为摆设，即使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因此我把《手足篇》作为《耳目篇》的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