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畔的白菊花——排演民族舞剧《菊夫人》有感

民族舞剧《菊夫人》剧照

一部舞剧《菊夫人》给浙江省艺术带来希望，在浙江省第九届艺术节上以最高分获得新剧目大奖和观众最喜爱的节目。

每当原创民族舞剧《菊夫人》演出在尾声中缓缓闭合大幕时，我仍然习惯地坐在剧场后排座位的角落里，脸上挂着怀恋的泪珠，口中念念有词地说：“菊夫人——我们舞人的祖先，我会永远记得你啊！”

菊夫人，南宋舞人，她舞于民，舞于情，平生为舞而争，为舞而生，在江南宋城的小巷里留下她的足影，在山清清水碧碧的西湖畔有她舞动的合影，在宫廷中有她泪水的哭诉以及窈窕的身姿，她以圣洁的人生品味，绝不屈服于朝政的庸腐专横，为民呐喊，为爱坚贞不渝！

2003年的春天，在民族舞剧《菊夫人》演出的第一天，我冒着蒙蒙细雨，双手捧着香火，来到绿争山中的灵隐寺。当我走进那古色古香的寺庙里，灵隐寺佛光缭绕，我点燃香火，祭拜我们舞者的先祖——舞圣菊夫人，心中默默地祝福菊夫人在天之灵能知晓我们在新时代的舞台上将重塑你的身姿和再现你的面容。

美和爱是这部舞剧的审美之本，情和静是菊夫人显露的特有品味。舞剧的淡雅如一条潺潺的溪流，舞台上蓝与白两种主色的辉映犹如雾之茫茫，竹之碧绿，舞剧散发着我们创作者全部身心的寄思……

民族舞剧《菊夫人》剧照

中国古典舞之神，中国古典舞之彩，在这部舞剧里得到了充分的张扬。舞段有张有弛、有棱有角、有方有圆，抑扬顿挫、交织回旋，将我几十年来对中国古典舞之爱，对中国古典舞之追寻和探求，全部倾注其中，这是我极为喜爱的一部舞剧作品。

舞剧从构思、排练到合成演出，近半年时间里，我和孙红木同志每时每刻就如同在翻阅宋史临城的菊夫人那本厚重真实的人生画页。

杭州是山清水秀之城，此次是故地重游。第一次是1959年，那时我二十七岁，演出革命历史题材的舞剧《蝶恋花》，慰问驻杭解放军部队。更重要的是， 1959年那次到杭州是我从艺至今永生记忆的一次。在杭首演后的一天清晨，领导带着我去拜见京剧大师盖叫天先生，当我来到盖先生的四合院家中，盖先生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品茶谈艺，和蔼可亲，得知我是舞蹈演员后，盖先生兴奋起身在室内大香炉前，领我练身段，走身法，围着那燃着香火、雕龙画凤的硕大香炉，先生时而向前，时而转身，左右盘走，穿梭往来，出神入化。阵阵清风掠过盖先生飘飞的长衫，先生叫我跟在他身后，他向左我向左，他向右我向右，眼不敢走板，心可蹦蹦在跳，紧张得满身是汗——盖先生说：“这小伙还行啊”，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说：“就是屁股有点大噢！”

大家都笑了，我脸也红了，盖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我走圆场练翻身中的毛病，并拉着我的手亲切地问我：“你喜欢京剧吗？”我毫不犹豫地说：“很喜欢！还学过《林冲夜奔》！”盖先生说：“好，京剧是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瑰宝，你是我认识的舞蹈界第一位学生！”领导让我快拜谢盖先生，我激动地举起手向盖先生公公正正地敬军人之礼，盖先生慈祥地笑了起来……

那难忘的杭州之行，难得艺术大师的亲自指教，至今已过去四十多年，我怎么能忘记啊。这次又来到了杭州，我想这是天意，是艺术的渊源吧！

走民族艺术创作之路，重踏西湖，创作民族舞剧《菊夫人》之魂，这是舞剧《菊夫人》成功之基础。我和孙红木梳理结构之后，认真探讨，舞剧中的菊夫人就是圣洁的一朵白菊花，白菊花不怕天寒地冻，不怕风雨，白菊在万花丛中耀眼而不虚华，与民共苦，与爱同在，在乱世里她仰头望着苍天，祈美、祈乐、祈舞、祈尊……

当舞剧在最后一幕，白白的菊花似波浪滚滚扑面而来，朵朵菊花争开着花蕊，似乎在轻轻呼喊：“夫人！夫人啊！”菊夫人那满头银发，那已佝偻的身躯，紧闭那曾光芒四射的双眼，怀着对人间美好的向往，对舞蹈的倾情，被一片高高的白色菊花而深深地淹没，一走就是几百年……

历史的烟尘至今已全部消散，而圣洁的白菊花却盛开在西湖之畔。

民族舞剧《菊夫人》谢幕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