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学男女生成绩及智能差异的调查研究

一、问题的提出

目前，我国有相当多的女生，内心隐藏着一个十分苦恼的问题，有的还向学校老师和报刊发问。她们的问题是：“我们学习不比男同学懒惰，但为什么我们越上去，学习成绩越掉在男同学后面？难道我们就是天生不如男生吗？”

这一问题的尖锐性，从浙江省近年中小学及高校招生录取生中的男女结构情况中凸显无疑。现以1980年为例，对这个现象进行深入分析。

表1显示，我省1980—1981年度，各级学校学生的性别结构，从低级到高级，女生人数的比例迅速下降。

我国自1977年恢复招生考试制度以来，学生升学的主要依据是其升学考试成绩。女生比例随着学校级别的升高而递减，其直接原因是在男女生的学习成绩比较中，女生的得分随程度的升高而降低。但是，学习成绩的性别差异有无一般的发展趋势呢？其发展的趋势与智能发展的性别差异有何相关呢？这是现实向我们提出的研究课题之一。

二、男女生成绩差异的发展趋势

为了探索学生成绩性别差异的变化规律，分析女生学习成绩趋向低落的时期和学科，我们在调查某县城关镇3所学校的一般情况的基础上，随机取样分析研究了几个班级男女生学习成绩的情况，从而获得了一些有一定参考价值的材料。现做如下几方面的概括性报告。

（一）这3所中学女生所占百分数的比较

1980年，这3所中学中，一中为省重点中学，二中为县重点中学，三中为普通中学。学生升学，虽然可以自愿填报志愿，但由于上述原因，三所中学所录取的新生基本上就表明了高、中、低三类学习成绩类型。从表2城关镇全部中学生中和分别在这三所中学学生总数中女生所占的比例可以看出：①该县城关镇初中生总数中，女生占46.45%，其中三中高达50.70%，一中只占42.67%。这个差别说明，初中入学考试的录取成绩，高档的女生略少，低档的女生略多，中档的基本相当。而且高档成绩的女生比例近年有下降趋势；②三所中学及城关镇总的高中生中，女生所占百分比与初中相比大为下降，其中一中、二中下降幅度比较大，而且有逐年下降的趋势。这说明，高中新生的录取成绩中，女学生的平均成绩显著低于男学生，而且高档成绩的新生中，女生所占比例更低。但低分录取的高中新生中，男女比例还大体相当。

（二）初中生学科成绩性别差异的比较

我们从两所中学的初三平行班中各取出一个班，并对这两个班的学生从各科入学成绩到毕业成绩进行追踪研究，发现两个班学生学科成绩的性别差异有基本相同的表现。现以其中的一班为例，做几点概括性的说明。

（1）从主要学科的总平均成绩看，初中招生录取的总成绩，男生平均高1.4分，差异不显著。但入学后直至初中毕业，平均成绩的性别差异不断增大。毕业考试成绩，政治、语文、英语、数学、物理、化学六门课的总平均成绩，男生比女生高7.5分。

（2）从分科的平均成绩看，三门文科（政治、语文、英语）的平均成绩，从一年级至毕业，均无显著的性别差异。如语文的入学平均成绩，女生比男生高1.1分，毕业考试成绩女生也只是低1分；英语的毕业考试成绩则是女生高1.3分。然而理科的平均成绩，其性别差异随年级的升高越来越明显。如数学的入学平均分男生高女生3.9分，毕业考试成绩高9.5分；物理的毕业考试成绩的性别差异更大，男生比女生高17.7分。这就表明，初中学生学习总平均成绩的性别差异之所以不断增大，其主要原因是理科成绩的差异所造成的。

（3）从学习成绩分散程度的性别差异看，男生的分散程度相对要高一些。以语文成绩为例，其平均成绩的性别差异是极小的，但联系表3所列的标准差看，男生的标准差都大于女生，说明男生成绩的分散程度相对要高，因此相对来说，高分成绩和低分成绩都是男生多些，这一情况会影响今后通过高中升学考试和高校招生考试两次筛选后女生所占的比例。有趣的是，在另一个班的语文成绩的男女比较中，也同样发现了这一特点（见表3）。

（三）高中生各学科成绩性别差异的比较

一中高二女生占总数的32.52%，其中理科快班，女生只占15.15%；文科班中，女生占60.61%。

在理科班中随机抽出40名男生和20名女生（女生占33.33%），比较其成绩，则不论哪科的平均分，从入学成绩到毕业成绩，女生都落在后面。不过，文科成绩的差异少些，而理科成绩的差异却非常悬殊，若在20个女生中取出成绩较好的7名和40名男生比较（女生占14.89%），则其平均成绩的性别差异就不那么显著了，而且语文成绩还是女生略高。现在仅把这两种比较中的男女生的入学成绩和毕业成绩进行比较（见表4），可以发现该校高中理科优秀生中女生的比例很低。

一中高二（3）班为准备报考文科的学生，其中现届生共33人，其中女生20人，占60.61%。其男女生平均成绩的差异变化情况与上述理科考生大不相同，详见表5。

表5说明，这部分男女生的成绩比较中，数学、历史的平均成绩男生较高，英语平均成绩女生较高，政治、语文两门基本相当。但是，该校高中毕业生的女生仅占30%多一点，若以30%这个比例的女生人数与占70%的相应男生人数比，则这个文科考生班的女生平均成绩，从分科到总成绩都能超过男生。由此可见，在该校报考文科的高中毕业生中，女生优秀所占比例比理科的高得多。尤其是该校报考英语专业的毕业生中女生所占比例与平均成绩都高于男生。这说明，在该校的现届高中生中，英语比较优秀的学生中女生比男生多。

三、学生智能发展性别差异的分析

学习成绩与智能发展水平并不是一回事，但是，两者之间存在一定相关性。有智力测验研究材料认为，学习能力与数学成绩的相关性较大些。由于学习成绩与学习能力有一定相关，所以我们可以运用上述调查资料，并参考一些心理智能测验研究的材料，初步分析学生智能发展的性别差异特点，并看一看这些特点与过去心理学家有关研究所揭示的特点有何异同。据我们分析，目前我国学生智能发展的性别差异有以下特点。

（一）童年期（相当于目前的小学生）

这一时期男女生智能发展水平没有显著差异，但已呈现两个特点。

（1）数学和语词理解能力，男生略高；言语和记忆能力，女生略高。

（2）智能发展的程度已表现出性别差异，男生比女生高一些。因此，优秀毕业生中，女生所占比例明显比男生少。

（二）少年期（相当于目前的初中学生）

这一时期智能发展的性别差异渐趋明显。可以说，在当前我国初中教育的状况（普及程度不很高）下，在校初中生，就智能发展水平的总体上看，女生要比男生低些，但相差不大并各有优势，语言的学习能力（特别是外语），女生仍保持一定优势，然而理科的学习能力，女生在总体上已出现显著低落趋势。

（三）青年初期（相当于目前的高中生）

这一时期男女生智能发展已在总体上表现出质的差异。在目前我国教育条件下，现有的高中学生，女生虽然在外语学习能力上仍保持一定优势，男女优秀生的文科学习能力还大体相当，但是由于数理学习能力女生较大地落后于男生，所以女生在总体上的智能发展落后于男生。其结果是，在高中优等生中女生所占比例已下降到30%以下，而数理优等生中，女生所占的比例则更少，已降到20%以下。以浙江省1979年和1980年的首届数理化竞赛及获奖者来看，女生只占6%，其中数学占10%，化学占8%，物理则是0。

特殊才能方面，从小学到高中，女生拥有明显优势的方面有朗诵、表演。上述被调查学校，不论小学、初中或高中，朗诵和文娱比赛获奖者总是女生占绝大多数，如二中，英语朗读、背诵和作文比赛，女生得奖超过半数，而文娱活动积极分子几乎全是女生。男生在特殊才能方面表现出明显优势的是科技制作和数理方面，这在相应的活动和竞赛中也有明显表现。

以上所揭示的一些我国现阶段学生智能发展的性别差异，与国外心理学家过去的有关研究相对照，有其共性也有其特性。

美国心理学家推孟曾指出：“女孩和女子平均智力不亚于男孩和男子，但女子智力趋于平均，而男子智愚悬殊（卓越者固多，低下者亦不少）;5～13岁，女孩优，14岁以上女性低，但相差甚微；从记忆中比较数字，则女的优。”从总体看，这些看法对我国目前的学生，大体是适合的，但并不完全适合。这从上述几点可以看出。

四、智能发展性别差异的原因

我国目前学生智能发展的性别差异，有其产生的一般原因和特殊原因。根据有关生理、心理研究材料和我们的调查研究，可将其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先天的原因

智能发展的性别差异的先天原因有遗传性和非遗传性两个因素。遗传因素是遗传基因所致，非遗传因素与母体环境中的新陈代谢等因素有关。

1．性激素

由于性染色体的存在，胚胎的生殖腺就有性的差别，因而分泌不同的性激素，不同性激素的作用最终会影响大脑，并使个体的行为表现呈现出性别特点。如有研究发现，男孩在身体方面和口语方面的攻击行为要比女孩多一倍。他们不仅表现出攻击行为，而且也更容易被诱导做出攻击行为。还有另外一些属性，像武断、竞争和好胜心，也与攻击性有关，不过不那么有破坏性。这些特点与个体的智能发展也有关系。有研究表明，所有这些特点，在生理基础上都受雄性激素的影响。

2．生理发育

男孩的有利之处，在于出生时个体大，肺活量大，基础代谢高；体内脂肪少，肌肉多，惯性小，运动速度快，准确性高。这些都使男性活动量更大，更为紧张，有利于进取。但女孩发育较早，由于性激素所起的作用，女孩的大脑、骨骼、肌肉、神经发育都比男孩早。因此坐、走、言语也都早些，控制说话、记忆、理解能力的左半球也发育得快些。于是，童年期的女孩，在与记忆和语言相关性较大的学习领域表现得智能高些。

（二）心理和行为方面的原因

由于先天和后天社会生活条件的作用，男女学生在心理和行为方面各有其特点，这些特点也会影响智能性别差异的发展，这可以从以下四方面进行分析。

1．感知觉

女孩嗅觉敏感，声音的辨别和定位能力好些。男孩的视觉辨别方位的能力高。因此，信息从听觉通道传入对男孩不利，这显然会影响特殊才能方面的性别差异。

2．兴趣

三四岁起，男孩就爱玩无生命的东西，六七岁开始，男孩开始对活动量大的户外活动感兴趣，少年期男孩更喜欢摆弄物件，爱好科技制作活动。而女孩喜欢与人交往，更讲究情操和打扮，喜欢室内游戏和活动量不大但动作较精细的手艺（如针织、刺绣），爱好表演艺术方面的活动（如舞蹈等）。在中学低年级，女生在课余往往大都留在室内做桌面游戏，而男生大都跑到室外去了。

3．行为

男孩的活动量更大，精力更旺盛，富于攻击性。

4．性格

女孩性格成熟早些，因此对社交、情绪方面的辨别能力更为突出，在对有刺激性的对话和行为的反击上往往比男孩花更多的时间。在性格类型方面也有性别特点，如男孩的“好胜”性格，使他们常常拒绝别人帮忙，爱靠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而女孩的“顺从”型性格，使她们在独立思考方面的锻炼机会相对较少。这些性格特征显然会影响智能的发展。

（三）社会条件方面的原因

在社会历史方面，女学生的智能发展与男学生相比处在不利地位，这是目前女生智能发展逐渐落后于男生的重要原因。

1．历史原因

历史上女性长期受社会歧视，在阅历、受教育、参加社会活动等方面都受到排斥。我国封建制度历史很长，在封建时期，社会重男轻女，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性往往被当作社会和家庭的附属品和装饰品。其结果是女性在科学文化领域的建树较少，造成智力男优女劣的错误观念，于是人们对女孩发展的期望就比男孩小。受封建思想影响较深的家长往往认为，女孩是要出嫁的，再怎么培养也是白搭，要女孩在家看弟妹、干家务。所以女孩的学习时间就比男孩少，甚至过早失学，所以，我国文盲、半文盲以女性较多。学校流生，特别是中学的流生，女生所占比例也较大。

2．现实问题

现实社会生活中，从招生考试到招工安置，女生仍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歧视。据报道，有的地方在技校、中专、高中招生方面都有歧视女生的表现。如有的重点中学，对女生提高录取要求。工作安排方面，尽管目前我国职工（特别是文化技术要求较高的工种）总数中，女性比例较低，但不少单位的人事部门都提出要男不要女的无理要求。甚至像纺织、手工、商业、服务行业等适合女性的工种，由于主管部门嫌恶女性体弱、婚后生育事多，分配工种要照顾性别特点而限制招收女工。这样，必然会造成女性的自卑心理，这种自卑心理感染到女学生身上后，女生发展智能的内在动力就自然而然地减弱了。

3．教育环境

家庭、社会和学校教育，都存在不利女生智能发展的因素。如不少学校的教师，由于对女生考大学的期望不大，因此当男女成绩相当时，教师更乐意将辅导精力和学习机会留给男生。家庭和学校的教育方面，对女生约束更多，有些不够顺从性的言论和行动，若是男生，多半认为可以容忍，若是女生，则认为不能容忍。在教学方面，教师往往满足于女生的死记硬背，而不较多地从逻辑思维和独创性方面加以培养。

4．专业限制

我国目前的大学和研究所，适合于女生智能发展优势的相对较少。以文科和理科看，目前我国女生报考文科（特别是外语）的较多。如浙江省某县1981年高考报名中，女生在理科生中只占16.1%，在文科生中却占43.5%；而单就外语考生看，女考生则占73.4%。女生之所以报考理科较少，既与她们的智能发展有关，也与现实状况有关。如该县1979年度的高考录取生中，女生在理科占10.5%；而在文科却占34.8%；尤其是外语专业，女生录取比例高达58.3%。女生喜欢报考文科，特别是外语和音乐、表演方面的专业，可是我国这些专业招生的规模与外国比较相对要小得多，这就不利于女生学习积极性的发挥，因而也不利于她们智能优势的充分发展和运用。

综上所说，我国目前学生智能和学习成绩的性别差异，既有天赋的原因，也有后天环境的原因。一般来说，男女生在智能发展方面的不同优势，固然有生理基础方面的原因；但当前高中生中，智能和学习成绩的男优女劣悬殊，最主要的还是社会生活条件方面的原因。

五、如何促进女学生智能的发展

（1）要向全社会呼吁，使各个方面，特别是从事教育理论工作和教育实践工作的同志都注意和重视这一问题。女生智能得不到充分发展，女生比例随学习阶段的升高而大幅度下降的现象继续恶化，必会产生多方面的不良后果。它会使中、高级人才中，男女比例悬殊，影响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和男女在事实上的真正平等的实现。因为，专业化程度越高、报酬越高的工作部门的女性必定因此变得越少，家务重担也就越要落到女性身上，家庭中的平等地位也将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且，由于女性是祖国未来一代的生育者和养育者，她们智力的发展对我国计划生育规划的实现和人口质量的提高有着重大的意义。这对民族的繁荣兴旺会产生深远影响。

（2）应向家庭和学校大力宣传。目前我国大学生的性别结构失调是不正常的，但这是可以改变的，这可以从各国按性别的升学率变化予以证明。义务教育后进入中等教育的升学率，如按性别来看，英国的男女比例大致相同。在法国，女生的升学率超过男生。进入高等教育的升学率，美国男女比较接近，法国女生的升学人数超过男生，而且女生升学率在许多国家都有上升的趋势，详见表6。

（3）消除妨碍女学生智能发展的社会因素，如招生安置上不能歧视女学生；家庭、社会和学校都不要传播智力发展男优女劣的传统偏见；报纸杂志和商店陈列框中，不要片面宣传女性的美容打扮，而多宣传女性在各个领域的成就；把女性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

（4）大学招生克服重理轻文偏向。大学专业设置要增加适合女性特点的科目，如增设文科（特别是外国语）、艺术类学科、护理专业、旅游专业等。这样，必会提高女性升入高等学校的比例，从而提高女生的学习积极性并激发上进心。如此，便会自然地克服女生的自卑心理，增强她们在学习上的内部驱动力量。

（5）在家庭和学校的教育方面，从小就要注意克服生理和社会带给女孩的不利条件，扩大她们的活动范围和阅历，鼓励她们和男生一起活动，学习男性敢想、敢说、大胆勇为的长处。不要强调女孩要“安分守己”，让她们过早操劳家务以束缚其手脚，而要让她们与男孩一样参加各种有益身心发展的游戏。在性格培养和教育方法上，要多对女生进行独立思考和数学推理能力的训练，不要在死记硬背和温顺听话方面提出苛刻要求，要注意引导女生发展自身的优势，克服和避开自己的弱点，使她们向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成才。进入青春期后，要教育女生科学安排时间，克服生理发育带来的不适应性。还要引导她们正确对待恋爱婚姻问题，不要把精力和时间花在对外表美的追求，而要有远大抱负，立志为所憧憬的美好事业奋斗终生，这样，她们就会获得充分发展智能的良好主观条件。

（原载《中学生学习能力的性别差异》福建教育出版社19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