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微奕想起冷寒铁的坎坷人生,不禁有几分唏嘘。在他的心目中,冷寒铁就是一尊战神,战无不胜的神。无论什么艰难险境,他都能够安然度过。所以他说:“我们不必担心冷长官的命运,我们需要好好计划一下,倘若冷长官两个时辰内没赶回来,我们该如何赶到森林那头,与唐长官他们会合。”
卜开乔头也不抬地道:“我认得路。”
林从熙点头道:“你是老马识途。”
卜开乔咧嘴一笑道:“那你就是匹骡子。”骡子乃是马与驴杂交的产物,天生的劳碌命,最重要的是它无法繁殖后代。
林从熙被噎得脸色微变,正要发作,却被王微奕扯住了:“大家不要着急着拌嘴,想正事。刚才冷长官说过,我们先前被人跟踪了,也就是说,敌人很有可能在沿途设下埋伏。所以我们不能沿着原路走。”
“那怎么走?”刘开山问卜开乔,“其他路你识得吗?”
卜开乔摇头道:“我是个很专一的人,我只认识一条路。”
“你呢?”刘开山转问林从熙。
林从熙挠了挠头:“你让我鉴赏古董这我还行,但要让我在这荒山野岭中找路,难。我对风水略有研究,但还没到可以学以致用的地步。”
刘开山挠头道:“我也不会看山。那怎么办?”
林从熙略微奇怪地看着刘开山,道:“刘大当家的,你惯常里出没山头林间,应该识得辨形认势吧?”
刘开山脱口道:“老子平常出没的是……”话说到一半,被他生生咬断,“老子是出没在山林里,可那是老子的地盘,老子闭着眼都能走,不需要去看什么地形地势。”
王微奕道:“这个无妨。老夫对野外看路略知一二。虽然罗盘、指南针在这里失效,但我们仍可以根据天上太阳、星辰的位置来确定方位。此外,树木年轮的形状、叶子的疏密等等都可以帮我们定位。只要我们一直沿着西南方向走,应该可以顺利与唐长官他们会合。”
就在这时,刘开山突然竖起耳朵,脸上流露出警惕之色:“我好像听到有枪声。”
林从熙不觉紧张道:“啊?冷长官与敌人相遇上了?你能听出来谁胜谁负吗?”
刘开山竭尽所有的耳力,倾听着:“枪声断断续续,但一直持续,这说明冷长官暂时仍然是安全的,还在跟敌人战斗。但……”
“但什么……”林从熙焦躁道。
刘开山瞪了林从熙一眼:“林大掌柜的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冷长官,莫非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林从熙这才明白自己失态,慌忙赔笑道:“我这不是心急吗?冷长官是我们的主心骨,我自然希望他可以安全归来,继续带队……”
刘开山没有追问,又侧耳倾听了会儿:“我记得冷长官走的时候,只带走一枝美式M1911手枪。它是大口径手枪,声音雄厚有力。然而现在却被淹没在一阵清脆而杂乱的枪声里,可见敌人的火力要强得多。”
林从熙不无敬佩地说:“没想到刘大当家的耳力竟然也如此强悍。”
刘开山没有搭理他,又倾听了下,突然脸色微变:“M1911的枪声没有了,恐怕冷长官凶多吉少。”
林从熙大吃一惊:“会不会是冷长官没了子弹?”
刘开山摇头道:“我见过冷长官先前携带的子弹,还是比较充足的……敌人的枪声仍然在响,但渐渐远去,可见冷长官至少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但已经选择逃跑。”
众人面面相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开山道:“还能怎么办?走吧,去找唐长官。”
“现在吗?”王微奕抬头望天,有点愁眉不展,“天色已暗,林深叶茂又看不到星星,恐怕辨别不出方向。再者,此时正是林兽四出的时候,贸然行动恐有威胁,还是待天明后再启程吧!”
众人觉得有理,又觉得肚子饿,就各自散开,有的捡柴,有的寻找食物,有的则查探四周是否有合适的洞穴适合栖住一宿。不过出于安全考虑,众人都尽量不走远。尽管如此,还是出了事:林从熙拿着手电筒,照见树后面探出只兔子,大喜过望,连忙奔了过去,却没料到一脚踩了个空,“啊”的一声惨叫,半条腿陷了进去。
“怎么回事?”刘开山等人闻声赶来,却见林从熙抱着脚,坐在地上,倒抽着冷气。而他的脚尖,套着一个古怪的半圆形东西,上面裹满泥土。很显然,正是它让林从熙崴了脚。
林从熙强忍住痛,用力地拔下脚上的东西,恨恨地准备将它扔掉。
“等等。”王微奕及时喝止了他的动作,小心地接过那个半圆物,抓起一把草,将裹在表面上的泥土擦拭去,依稀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只见它底部呈圆形,上有开口,色呈碧绿,斑驳不堪,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古物。
林从熙打算将它丢弃原本乃是一时气急,如今看清它的形状,不觉惊呼道:“这好像是个青铜器,是战国的油灯吗?”
王微奕用袖子将它又仔细地擦拭了一遍,道:“这个不是油灯,而是陶豆。在春秋战国时期,人们用它来盛放食物或者水果,放在地面上,再席地而坐,这样子食物和水果就不会碰到土,有点像今天的果盘。”
林从熙不觉精神大振:“莫非我踩到了一座古墓?哈哈哈,我林从熙看来真是有福之人啊,一脚踩下去都可以踩出个古玩来。王教授,这个陶豆价值如何,能值回同重的黄金吗?”
王微奕微微一笑:“这个陶豆虽然是个远古器物,但做工一般,价值不大,最多值个几十个大洋吧!”
林从熙一听才值几十个大洋,不禁有点泄气:“这么不值钱哪?奶奶的!几十大洋都敢来崴大爷的脚,实在是不长眼的家伙。”
王微奕道:“它虽然不是个值钱的东西,但这上古之物突然出现在这里,可真有点奇怪。莫非这里是座战国古墓?”
众人一听是战国古墓,顿时都来了精神,所有的手电筒都集中照到被林从熙踩塌的洞穴中。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那根本不是古墓,而是兔子的洞穴。狡兔三窟,兔子会在地底下打出纵横交错的巢穴,所以兔子对于地表的破坏极大。
“兔子窝里哪来的陶豆呢?”林从熙喃喃道。
卜开乔嘻嘻笑道:“这个兔子肯定是个小偷,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王微奕拿过手电筒,仔细地查看了周围的地形地貌以及兔穴的沙土,若有所思道:“依老夫所见,许多年前,这里应该有一条小河,或者说山涧。不过经过岁月的风化,小河逐渐改道乃至干涸。这陶豆应是被山涧冲刷出来并沉积于此的。若如此的话,这附近该有座战国古墓,说不定正是当年楚秦在此对峙时某位将军之墓。”
“那王教授,你觉得古墓会在哪里呢?”刘开山热切地问。
王微奕抚须道:“墓葬之道,讲究风水。《葬经》云:葬者乘生气也。风水之术,千头百绪,艰深浩繁,然而归根结底,只有‘风’与‘水’二字。《葬经》谓:‘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之不散,行之使之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堪舆学认为,人生来带有阴阳二气,气凝聚于骨骼中。人死后,肉体毁灭,然而阴阳二气却不会消失,而是变成死气,并与墓穴之气融汇。虽然墓穴选地是静止不动,然而天地星辰却在运转不息。倘若墓穴选得好,死气会继续流转形成生气,那么就会影响子孙后代的气运。而这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即生气升露地面,会被风吹散荡尽,而曲折的水流有助于聚集住生气。因此风水宝穴一定要‘聚水藏风’,即要有流水环绕促生并聚集生气,又要有群山环抱遮挡住风,使得这生气不致外泄,正所谓‘得水为上,藏风聚之’。
“倘若这森林里真有座战国古墓,那埋葬者为武将的可能性较大,并且不排除是当年进攻楚军的秦将。老夫环顾这四周,树木蓊蓊郁郁,苍茫入天,数千年间人迹罕至。若非征战,常人不会踏临此地,更不用说葬身此处。虽说将士战死马革裹尸,但若是将军战死,便不可能草葬,定会讲究堪舆之术。如先前猜测,我等脚踏处,本有条河流,而此地又是背靠群山,十分符合风水学中的‘聚水藏风’格局。而此地地势洼坳,再有古木遮阴,并非墓葬理想之地。所以该古墓应是在前方高处,且离原河床不远。”
林从熙听王微奕先前的长篇大论,眼前一亮,以为王微奕可以根据风水之术,寻龙点穴,快速将古墓定位,却不料只是个大概位置,忍不住失望道:“王教授,这寻穴之道,可谓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河床已经改道干涸,难觅其迹,我等又只有几个人,要在这深山旷野中寻找这么一座古墓,可真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哦!”
王微奕淡淡道:“这正是风水的奥妙。斗转星移,风水也轮流转,没有万世千古的风水宝穴。而寻访古墓,亦讲究一个‘缘’字。你今天能够踩到这陶豆上,即说明你跟这古墓有缘。也许这古墓的探解,最终要落在你身上。”
林从熙在心头嘀咕道:“老子就是一个古董商。跟古墓主人有缘?难道是古墓主人在阴间缺钱花,要我将他的明器拿来变卖?如果真是的话,那我以后每天早晚给他烧炷高香。当然了,前提是你能够保佑我走出这见鬼的神农架,找到那传说中的金殿。”
就在他暗自嘀咕时,突然听到卜开乔拍手的声音:“看,那里有一只白色的狐狸!”
“白狐?”林从熙闻言一惊,定睛望去,果然看见一只白狐正蹲坐在不远处的树根上,定定地看着他们。
刘开山下意识地就要甩出袖刀,却见白狐微微掉转过头,泛着晶莹光芒的小眼珠迎上了他的视线。他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刚刚拔出的袖刀又缩了回去。
“这狐狸竟然会迷魂术?”刘开山大吃一惊。
这世间万物中,有些生物别具灵性。民间里有“狐黄白柳灰”五大仙的说法,其中狐指狐狸,黄指黄鼠狼,白指刺猬,柳指蛇,灰指老鼠。其中狐狸因其美丽、灵敏、机智、活泼,被视为最有灵性的动物。民间普遍认为狐狸可以汲取天地灵气,修炼成精。它们精通妖术,可以变成人形,与人交往,懂得报恩,亦会报仇,甚至还会悬壶济世。不过狐狸精最有名的还是“狐媚术”或者“迷魂术”,即可以摄人心魄,夺人神智,让人沦为供它驱役的傀儡。在中国历史传说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封神榜》中的狐狸精妲己,它幻化人形,迷得商朝最后一任帝王纣神魂颠倒,为她残杀良臣,惹怒天下黎民,最终导致一代王朝的灭亡。而在更早的夏朝,民间即流传有大禹治水时曾娶九尾白狐——涂山氏的女儿为妻而生下夏朝第一代君主启的传说故事。在不少地方,都有供奉狐仙的习俗,比如天津的天后宫中即供有胡三太爷的塑像,时有善男信女前来进香膜拜。
白狐将刘开山摄魂一下之后,又将视线投向林从熙身上。
林从熙想起王微奕所说的“你和古墓有缘”,不觉心头一震,试探地走向白狐:“你是想带我去寻找古墓吗?”
白狐似乎听懂他的话语,冲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即转身朝山顶方向奔去。
林从熙强忍住心头的大骇,招呼着王微奕等人,一起尾随白狐而去。
白狐行走极快。林从熙等人披荆斩棘,勉强能跟上它的脚步。如此东绕西拐了约莫半个小时之后,白狐突然消失不见。众人四下寻找,依然找不到它的踪影。
“娘的,这鬼东西去哪里了?”刘开山脾气较为暴躁,忍不住骂起来,“它将我们勾引到这里又有什么企图呢?”
“鬼东西自然是进阴曹地府啦!”卜开乔突然阴森森地说,将刘开山等人惊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开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卜开乔揪过来痛揍一顿。
林从熙突然想起一事,道:“奇怪了,这个季节怎么会有白狐呢?”
白狐是狐狸中的一个品种,比一般的狐狸要娇小些,最重要的是它们冬白夏青,即在秋冬季节里,它们的皮毛会逐渐变成白色,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而到了春夏季,则会转变成青色,以与绿意盎然的丛林相适应,所以又被称作青狐。如今已是暮春时节,白狐身上的毛发应该转青才对。
刘开山亦想通了这一点,忍不住道:“难道我们都被它使了障眼法?甚至……我们一直都是在原地打转?”
这个说法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卜开乔摇头晃脑道:“不对。我们一路上走过的地方景色各异,肯定不是在兜圈子。”
这时,林从熙惊异地发现手电筒的光线越来越暗,所照见的范围越来越小,仿佛黑暗中有一群他们看不见的怪兽在步步逼近,将手电筒的光线吞噬了进去。他只能大致分辨得出他们身处在一株参天大树下,四周全都是低矮的灌木丛,与他们先前所待的环境迥然不同。
“真的在原地兜圈吗?”王微奕皱起眉头,看了看四周不断蒸腾而起的林气,心中一动,道,“天色已晚,大家也都累了,不妨先行歇息,待明日日出后再看是怎么回事。老夫猜想,即便真有障眼法,在日照之下也会消失。”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于是有的开始寻找柴火,有的寻找食物。不多时,刘开山抱回了一堆的干柴火,卜开乔则找到了一批酸果,大家勉强果腹。
刘开山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酸果,道:“我记得我们先前待的周围并没有这酸果,可见我们确实是走了很远的路。”
王微奕淡淡道:“君不闻,庄生梦蝶,是蝶入庄生梦中,还是庄生进入蝴蝶之梦呢?说不定眼前的这一幕也是我们的幻觉呢!”不过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德国的哲学家笛卡尔说过,我思故我在。言外之意即是,如何证实我是真实存在,而并非是在梦幻中呢?在梦中人一样会吃饭,会唱歌,会做事,所以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不能证明你的真实存在。可是倘若你开始思索‘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个命题时,就证明你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梦中人不会做这个思索。但精神分析学家却又指出,有梦中梦。就是你突然意识到你在做梦,然后惊醒,其实并非真正地醒来,而是转入另外一个梦中。该学派的大师荣格曾经遇到过七重梦境。就像是一个俄罗斯套娃,一个梦套着一个梦,接连有七重。梦……梦……”他仰起头,若有所思,“心理学家认为,人的大脑具有全息功能,也就是说,我们的眼睛就像是一台超广角的电影录制机,可以将我们所看到的一切细节全都记录下来,但是我们大脑对这些内容的处理能力有限,于是就如同电影要将最重要的成分剪辑下来,编辑成合理的、完整的故事情节一样,真正进入我们意识中的,是经过大脑筛选过的少数的片段,更多的信息只是被存储在我们的潜意识中,我们无法得知。然而当我们睡觉时,大脑对于信息的审核较为薄弱时,部分潜意识里的信息就会偷偷溜进来。然而它们并不能以‘真身’出现,必须要经过一番伪装。这就是梦总是光怪陆离的缘由。换句话说,我们大脑潜意识中的信息量要远远超过我们的意识量。而掌握的信息越全面,那么做出的判断就越准确。所以心理学家建议人们在遇到难于抉择的困难时,不妨向你体内的另外一个我,即你的梦境求援。但前提是,你要懂得梦的语言。因为梦多半是凌乱的,支离破碎的,晦涩的,如同一堆密码。我们必须要将其破译,重新组合,才能获取有用的信息。”
林从熙等人茫然:“王教授,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王微奕道:“睡觉!大家做梦吧,然后把梦中的内容记录下来,明天早上起来时一起整理,也许能够找到线索。”
刘开山开始动手,将篝火移至一旁,然后在烤得热烘烘的地面上铺上一层树枝,再往树枝铺上一层青草、树叶,如此就形成了一张“火炕”。王微奕和卜开乔等人则一起动手,围着“火炕”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陷阱,防止半夜有野兽突然来袭,再往火堆中加入几根粗木头,最后几个人并排着睡在上面,依靠相互的体温取暖。
“火炕”初始很温暖,但随着夜色的推移,寒气越来越盛,众人也都越睡越冷。王微奕毕竟上了年纪,本来就睡眠不稳,第一个醒来。他起身往火堆里添了一点木头,让其燃烧得更旺,然后坐在火堆边,仔细地回想刚刚做过的梦。然而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像一摊被搅浑了的水,怎么都难以映照出一个清晰的影像来。
刘开山和林从熙也相继醒来。刘开山茫然地睁着惺忪睡眼:“梦?我好像没有做吧……”
林从熙仰起头,皱着眉头:“我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林从熙只身站立在千军万马前。黑压压的一片将士,旌旗招展,枪戟林立,然而战马喑哑,将士肃容,没有半点声息,而且所有的将士全都身披黑色的铠甲,一眼望去,就像是一片巨大的乌云横亘在大地上,压抑得人心有点张皇。林从熙似乎背负使命,硬着头皮往军队里走去。仿佛他具有点金成石的本领,所到之处,那些将士纷纷变成了一棵棵树木——准确地说,是将领们变成了树,士兵们则变成了草。忽然间,一个横刀跃马的将军出现,以长刀指着林从熙的脑袋,厉声道:“大胆!不许乱闯本将军洞府!”林从熙迷迷糊糊地反问:“那我该何去何从?”将军没有答话,转瞬间消失,林从熙跟着消失。接着梦境中出现了十个太阳,每个太阳都驾着马车,从一颗巨树边上驶出。然而它们发出的,并非是炙热的光芒,而是灰暗的汁液,就像是洗过一遍衣服的污水。这些汁液溅落到地面,原本坚硬的大地突然龟裂开,有一道裂痕越撑越大,并且深不可测,像个无底洞一般。站在边上的林从熙来不及逃脱,瞬时跌了进去。他“啊”的一声醒了过来。
王微奕听完林从熙对梦境的描述,不觉大喜过望:“看来你是真的跟墓主有缘。这是一个很典型的主题梦境,正符合我们寻找墓地的目的。来,我等共同来分析一下。”
梦中的将士万万千千,这符合对墓主的身份猜测——他是一名将军。而众将士身穿黑衣,悄然无声,这代表他们已经死亡,旁证就是他们化为树与草。因为入土后,人就回归自然。坟墓上将长出草木。骑马将军无疑正是墓主本人,而他说的那句“不许乱闯本将军洞府”引起了王微奕他们的极大兴趣。“‘本将军’代表着他的身份,‘洞府’这词却含有深意。要知道,将军只有府宅,没有洞府一说。洞府乃是道家修行之人的居所。将军居住在洞府里……那要么说他已经成仙,要么说……这个墓乃是修建在洞穴中!”
但十个太阳升起的一幕却让王微奕等人十分不解。民间传说中,上古时代,天上现十日,田园烧焦,后被后裔射下九个,仅留一个造福人间。可是十个太阳怎么会发射出灰暗的汁液,而这汁液可以让坚硬的大地开裂?“难道这是提示我们开启墓室的方式?”王微奕喃喃道,“但具体要往哪个方向走呢?”
刘开山不觉有点泄气,忍不住推了一下林从熙:“你娘的,再去睡一觉,问问那家伙,要走到什么地方才好找到他。”
林从熙没好气地说:“刘大当家的,这只是个梦啊,你听过续梦一说吗?我去哪里找那将军?”
刘开山想想也是,嘴上却不服输:“谁说不能续梦?老子时常在做完春梦醒来之后,闭上眼睛继续回味,接着陪那些娘儿们玩,玩到舒服了才醒来。”
林从熙心中暗道:“你那叫意淫,不叫梦。”但却不敢说出来。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何况他遇上的还是土匪头子。
王微奕依然在推敲着梦境:“林小兄弟,你是说梦中十日架着马车,从一棵巨树边驶出,对吧?”
林从熙点头称是。
“传说中,天上的十个太阳轮流登值,早上驾着马车从栖身的扶桑树上出发,在天上转上一圈后,傍晚时分归于扶桑树,而树边有一个巨大的汤池。十日,木,合起来便是一个‘东’(繁体的‘东’)字。难道是让我们往东方走?另外,马车可理解成将军的座驾,有木,有水,这似乎正是风水宝穴的象征。只是这个汁液让大地龟裂该作何解释呢?不管了,我等且先往东边走,看看有没有巨树与流水。”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借着晨光,王微奕观察起四周地形地势,不觉暗暗叫绝:这真是一块风水宝地!背靠如锦屏翠帐,前方有双峰并立,一山脉如青龙盘卧,一山脉如白虎雄踞,不远处则有一条小瀑布飞珠溅玉,蜿蜒缠绵,恰似玉带斜挂。放眼过去,只见山水苍苍漭漭,烟霞标致,气象万千,真可谓地臻全美。若是选葬此地,后世定出王侯。
但哪里才是风水眼呢?王微奕手头上并无罗盘等工具可以辨山定形,只可目测,他只能依稀推断出风水眼应该是往东向走,因为那边更加开阔。“莫非林小兄弟的梦境属实?”他微怔,心中不觉对林从熙多了一份好奇。
王微奕信步往东走去。太阳从东方的山头上探出了头。红色的光芒不是很明亮,但却让人看着很温暖,仿佛是一盏灯笼,暗夜里的灯笼,指引着家的方向的灯笼。绚烂的光彩照耀在瀑布上,折射出五彩缤纷的碎影,就像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杜鹃花揉碎了投入水中,被水流冲激起来,飘浮在空气中悠悠地打着旋儿。
王微奕定定地看着瀑布之下所积聚的小水潭,突然若有所悟。《山海经•海外东经》里记道:“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这小水潭里铺满了阳光,岂不正是太阳在里面沐浴?他抬眼望去,只见小水潭的斜上边,矗立着一株巨大的望天树,不过这望天树长得有点古怪,朝向小水潭这边的枝丫稀疏,另外一侧却是枝繁叶茂,就好像秃发者的发型,前半部分稀稀落落,后半部分却毛发犹茂。
王微奕凝望着望天树,微微点了点头。这树如此怪异,肯定是靠近瀑布的这半边受到阴气所伤。而此地阴气如此之盛,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坟墓就在它的附近!
然而王微奕带着林从熙等人寻遍望天树四周,也没找到坟墓的入口。刘开山不觉恼道:“不如拉个炸弹,直接将这树给炸了得了!我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到坟墓!”
“若是坟墓那么容易就被人找出来的话,恐怕它里面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王微奕淡淡道,“这个世界上珍贵的东西,都不会轻易得到。可以轻易得到的,也都不被珍惜。”
林从熙试探地问:“王教授,你说这个梦中的信息准确可靠,那我记得梦中的将军跟我提的是‘洞府’二字,是不是我们应该寻找山洞?”
王微奕如梦初醒:“对哦,如此重要的线索老夫竟然忘掉,实是不该!”然而环顾四周,一览无遗,并未见到有什么山洞。
刘开山忍不住又焦躁起来:“不会是这群狗娘养的东西,将那狗屁将军埋葬在山洞中后,又将洞口封死,让我们找不到任何踪迹吧?”
卜开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亦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一边挠背抠鼻,一边左顾右盼,忽然指着瀑布后面的岩壁道:“那些水好厉害,将那面墙每天磨来磨去,磨得好光滑。”
林从熙刚想骂他一声“白痴”,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紧紧地盯着岩壁,眼睛越睁越大,猛地一拍卜开乔的脑袋,咧嘴笑了起来:“还是你个小胖子眼睛毒,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任何一个岩壁,长年累月被水流冲刷,固然会变得十分光滑,然而却绝对会长出青苔!但眼前的岩壁光溜溜的一片,浑若一面镜子。很显然,它并非寻常石壁!
王微奕很快也想清了里面的奥妙,不觉喜上眉梢。刘开山见众人一个个眉开眼笑的,不解其意,抓着林从熙连声追问,待探明了岩壁藏有玄机后,急不可耐,三下两下除掉衣服,“扑通”一声跳入潭中,游到岩壁前面。然而任凭他将手指头差点敲断,也没查出岩壁有任何的缝隙或者机关。他不服气地从水底捞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敲砸起岩壁,然而岩壁坚硬得就像生铁铸就一般,砸了半天连个凹痕都没有,反倒将他的胳膊震得生疼。
刘开山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游回,忍不住又破口大骂设计者的见鬼心机。
王微奕小心地沿着水潭边走到瀑布底下,仔细地观察岩壁。褐色的岩壁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若不是卜开乔天生对细节敏感,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岩壁会是人工所为。但岩壁究竟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竟然会坚硬逾铁?他让刘开山重新涉水过来,用小刀使劲从岩壁上刮下一点粉末,放于掌心,辨色,嗅味,甚至还用舌头舔了一下。
“这个是用某种黏土混着千年老藤的纤维以及糯米汁浇注而成,干化之后,比金铁更加结实坚硬,锤凿不入,就算是用现代炸药都极难炸开,是古代人民的智慧结晶。因用来制造它的那种黏土只存在于深河之底,取料极难,多半只用在帝王将相的陵墓建造上,例如用来填合缝隙、粘合石块等,用以加强墓室强度,防止盗墓,还可防水。但似这等用来筑造整面岩壁的实属罕见。莫非埋葬在这里面的人是大贵之人,抑或是这附近有深河,取材极易?”
“不管它是什么来历,王教授你就只管告诉我们,怎么能将这墓口给搞开吧!”
“这种混合土最怕酸性物质,以前我们考古挖掘时,总要带上一大桶老陈醋。但如今这荒山野外的,去哪里找醋呢?何况设计这坟墓的人,亦是大智慧者,将坟墓出口设在瀑布下。这样即便我们有醋,倒上去后也都很快被水流冲走,无法渗入土内,将其泡软。”
“那怎么办呢?”林从熙、刘开山都眼巴巴地望着王微奕,希望他可以想出个办法。
王微奕眯起眼睛,仰起头,定定地看着望天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林小兄弟,你还记得梦中的场景吗?十个太阳下起灰色的雨,这雨让原本坚硬的大地龟裂开,露出个巨洞……老夫先前不解大雨原本是滋润土地,怎会让大地龟裂,而今看来,这似乎正是入洞的提示。然而何处去寻找灰色的太阳雨呢?”
林从熙使劲回想梦中的场景,道:“我觉得……那灰暗色的雨水似乎是某种植物或者水果的汁液。”
王微奕眼前一亮:“老夫知道是什么了,是桑葚!十日并出于扶桑树,又降下雨水,正是提示我们用桑葚汁来化解这混合土!”
“桑葚?”所有的人精神都不由得一振。在神农架里寻找桑葚可比制造陈醋要容易多了。
卜开乔咧嘴笑了:“你们想吃桑葚吗?我知道哪里可以寻得到。”
刘开山惊喜地攥住卜开乔的胳膊:“你知道?那还不快说!”
一个小时后,刘开山四个人各抻住一个衣角,抖开了的外套上,满满的尽是青色的桑葚,足有三四十斤。桑葚采自他们昨日与冷寒铁告别处的一棵大桑树上。卜开乔说得对,昨晚他们走的路,有许多都是在兜圈子。却不知白狐狸带他们如此行走是何用意,而且昨晚它消失之后,就再没有现身。但此时众人皆无心去打探它的行踪与意图,大家将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如何将这些桑葚汁浇在混合土中,而不会被瀑布流水冲走。
最终,还是刘开山的暴力主张占了上风。他举起冲锋枪,对着瀑布岩壁,一口气将一个弹匣的子弹打光。岩壁虽然坚硬,却无法抵得过高速旋转的子弹头,被打出了一个小凹坑。刘开山再游到瀑布下,扯了一个手雷,塞进凹坑中,随即整个人潜入潭底。一声爆炸后,岩壁被炸开了一个脸庞大小的坑。林从熙负责将桑葚递给刘开山,放在凹坑中,用石头捣烂了,让青色的汁液渗入岩壁中。令众人欣喜不已的是,桑葚汁果然是混合土的克星。那些被桑葚汁浸泡过的岩壁,很快失去了原本的坚硬,变得柔软。刘开山大喜过望,用小刀用力地刮掉已经变软的岩壁,然后继续放入桑葚捣烂,用桑葚汁泡软岩壁,如此重复十余次,耗时两个多小时,终于将岩壁挖穿,掏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
就在王微奕他们为打通了墓道而欢呼不已的时候,冷寒铁却陷入了一种不安的情绪中。昨夜,没有指南针的指引,又失去了星斗作为参照,冷寒铁迷路了,无法准确识别出唐翼等人所在的方位,不敢贸然去寻找,所以就隐在一棵大树上过了一夜,一大清早才动身,赶回营地。远远地,他便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心脏因之收紧,加快了脚步赶过去。迎接他的是平静,死一般的平静。唐翼等人和帐篷全都消失不见,空气中浮泛着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地上则有一摊血迹。所有的迹象都证实,昨日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血迹是谁留下来的?唐翼,花染尘抑或是楚天开?冷寒铁的心提了起来。他很希望那是袭击者的血迹,然而理智却告诉他不是。因为血迹是在营地帐篷之内。敌人若是有能力来到帐篷中,那么定然是个高手,除非是唐翼等人在帐篷中设伏,否则极难伤得了他。
冷寒铁俯身检查着地上的脚印。但帐篷原本搭建在一片青草地上,青草根本拓不下人的脚印。他起身朝四周检视了下,很快就发现唐翼等人留下的标记。标记显示他们暂时安全,但却向森林深处转移了。
想到森林里那些来历不明的球形闪电,冷寒铁不觉有几分心焦,急急沿着标记追赶了过去。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唐翼等人并非是纵向行进,而是横向,即沿着森林的边缘前进,如此的话倒不会触动那些球形闪电。
半个多时辰之后,冷寒铁在一块巨石下面找到了唐翼他们。令他心头略微宽慰的是,心上牵挂的人悉数都在,甚至连巴库勒的气色也好了许多,楚天开虽然尚不能动,但眼睛已能微微张开。但队伍里还是少了一个人:沈亦玄不见了。
见到冷寒铁,唐翼等人的精神不由得一振,不过见他只是孤身一人,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我老师王教授呢?”“林从熙没回来吗?”“刘大当家的哪里去了?”各种关切的声音响起。关心林从熙下落的正是花染尘。冷寒铁的心不由得微酸了下:“他们暂时都没事,只是跟我分开了。昨日你们告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先生呢?”
唐翼等人的脸上流露出羞愧的神色:“对不起,冷长官,我等没有照看好沈先生。他被野人掳走了,恐怕凶多吉少……”
冷寒铁不动声色地问:“野人?有多少个?”
唐翼和柳四任齐齐摇了摇头:“他们采用声东击西的办法,引诱开我和柳四任,然后偷袭了帐篷中的花姑娘和沈先生。等我和柳四任反应过来赶回时,花姑娘已被他们打昏在地,沈先生大概是因为挣扎而被他们直接打伤掳走。那些野人行动如风,加上熟悉森林环境,我和柳四任害怕再度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敢多追,只能看着他们将沈先生带走。”
“被带走时沈先生是死是活?”
唐翼迟疑了一下:“是活的。当时他还大喊了一声‘日穿针,沿金行’。”
当日里,冷寒铁带领林从熙等人进入森林探路后,唐翼随即指挥柳四任、巴库勒等人选择了一隐秘处,搭建成帐篷。隔日清早,他们突然听到头顶上有飞机飞行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将最后一枚信号弹发射出去。很快,飞机上给他们空降下了三大包物资:一包是武器,一包是食物、药品,另外一包则是一台小型发报机。下午的时候,他们久候冷寒铁不归,巴库勒心中惦记,就主动请缨进入森林查看有无冷寒铁等人的踪迹,顺便采集一些野菌野果作为食物。
因为楚天开始终高烧不退,而空投下的药包里并无退烧药,唐翼只好进入森林里寻找草药。他刚刚寻了把甘草,突然看到有个红色身影在丛林里闪过,似是野人,顿时警觉,追了过去。野人身影将他带得渐渐远离驻地帐篷。唐翼醒悟过来,连忙往回赶。未及赶到帐篷,只见得一颗信号弹腾空而起,唐翼心中咯噔了一下,赶紧加快了脚步。堪堪赶到驻地,却见一个野人扛着沈亦玄正从帐篷里出来。沈亦玄的右手臂血肉模糊,很显然是在奋力挣扎中被野人所伤,伤势十分严重,甚至可以说是奄奄一息。他看见唐翼,竭尽全力喊了一声“日穿针,沿金行”,随即就昏迷过去。野人行动如风,加上有树木遮挡,未等唐翼开枪,野人已带着沈亦玄消失在了林莽之中。
唐翼跑进帐篷中,只见花染尘昏倒在地,柳四任则不知去向。他又气又急,赶了出来,却见柳四任从森林深处匆忙赶至。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柳四任与唐翼一样,也是中了野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被诱离开营地的。
至于那颗信号弹,则是沈亦玄所发。野人将唐翼和柳四任引开之后,便闯入帐篷之中。花染尘一见到野人,便惊叫一声,吓昏了过去。沈亦玄虽为一介文人,却也有几分勇气,抓起手枪便开枪,无奈他从未玩过枪,甚至不知要打开保险,连扣扳机却无子弹射出。他见状,就抓过信号枪,朝着野人开了一枪。信号弹没有击中野人,而是斜斜地穿过帐篷口,升到半空中。野人深知信号枪的厉害,劈手抢夺。这一夺之下,几乎将沈亦玄整条胳膊上的肉都给撸了下来,疼得他一声惨叫,险些晕过去。野人扛起他就往外跑,正巧碰到唐翼。
唐翼眼见野人身手迅捷,深知无法追赶得上,又生怕其他野人再度来袭,只好匆匆收拾好帐篷,唤醒昏迷之中的花染尘,待得巴库勒赶回会合,便仓促地往森林深处走去。在这中间,楚天开睁眼醒来几秒钟,艰难说了句“往边缘走,别入林”,随即又昏迷过去。唐翼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遵照而行。
“楚天开醒过?”这个消息令冷寒铁振奋了一下,但随即他又迷惑起来,“他怎知不要往密林深处走?”
唐翼问:“冷大,密林里有危险吗?”
冷寒铁道:“有闪电一路追着你。比帝姬花更难对付。”
“闪电追着人?”唐翼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闪电有长眼睛的吗?而且昨日里并未见有打雷啊!”
“这个迟些再说。染尘姑娘,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冷寒铁说完,从怀中掏出水晶头骨,递给花染尘,“我知道你体质敏感,能感觉到一些常人所无法测知的内容。不知能否请你帮忙看下这个头骨,是否能找到些许信息。”
唐翼等人看到水晶头骨,眼睛不觉发亮。花染尘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晶头骨。冷寒铁扯过一块布,铺在地上。花染尘将水晶头骨放在布上,以手轻轻地抚摸着它,手指微微颤动:“它含有古老的声音。”她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我能听得到它。有风吹过森林的细碎声,声音上浮着金色的阳光。那些阳光是如此纯净,以至于可以被风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落地生根。我还看到夜幕中的苍穹,缀满了星星,像是一匹镶满钻石的黑丝缎。星星们清澈如水,触手可及。每一颗星星里都藏着神秘的预言。这些预言随着风雨雷电一起洒落到人间。偶尔有一些被世人捡到,展开阅读。隐藏在预言中的智慧就像蒲公英一般扑散开,昭告着人类的春天到来。那些没有被人类捡到的预言则凝聚在山川间,覆盖在冰雪上,或者潜藏于水泽里。它们成了一方天地的灵气,润泽万物,孕育人才。”
花染尘所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带着立体感,幽幽凸起,飘摇在众人面前,就像是一幅神秘的画卷,在众人的面前缓缓地展开。每一条纹理,每一个字眼,全都写着新鲜、奇妙和玄幻。而花染尘仅是这个卷轴的舒展者,并非是创作者。她是个使者,神圣的使者,又好似一个译者,将那些幽秘的内容一一揭晓。也许是她天赋异禀,也许是因为她敏锐的心灵能够与水晶头骨相互感应,恰如岸边的桃花能够感知到春澜的轻纹。
一年多后,中国解放,有人在北平一所秘密寓所里找到了一堆被仓促烧毁的卷宗,里面有一些残缺的碎纸片,但在当时却没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纸片上的内容如同天书,其中省略号部分为被烧掉缺失的内容:
1946年……日,军统二处收到A大队自神农架发回的情报,内容极其震撼。A大队……具有通灵能力,解读出水晶头骨中所隐藏的信息,证实了……情报内容如下:
我们来自于一个与你们完全不同的世界。也许你们会竭力探索我们的位置,但只要你们无法摆脱“我们存在于第三国度”的困扰,就永远无法知晓我们的来历……
我们知道你们十分好奇人类的起源。我们能告诉你们的是,你们自身的原始状态是思想体。我们用精神创造了世界。精神创造了物质。你们也许会将它视为神的奇迹……你们会探究时间的尽头……我们告诉你们,时间的实质是虚幻的。时间实际上是智者创造出来的一种形式,用来驾驭大脑和身体功能意象。这种形式是防止物质腐蚀的有效措施,实质上是不存在的。思想独立地存在于身体和大脑中。时间是物质的缔造物。思想是没有时间性的。它只是物质的现时意念的体现,而不体现思想或精神,从而把你们限定在“第三国度”和你们所说的“地球”这个小行星范围内。
时间和数字联系在一起。明确地说数字和时间都没有深度。它们只是作为保护措施被编排在现时精神程序中,使你们存在于时间和空间。实际上它们不是精神的功能而是大脑的一部分功能,把你们固定在三维世界的物质国度里。你们所说的“数字”“时间”和“空间”只是大脑在第三国度里所发挥的功能。这种现行的精神使你们成了时间和空间——用你们的话说,物质的现实世界——的囚徒。尽管如此幻想中的时间概念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们明白了吗?
我们曾经赋予你们一体观念,但你们还是寻求分离。异体化对于人类是种灾难,它的直接结果是带来暴力,对人的暴力,对大自然的暴力,对地球的暴力……暴力会愈演愈烈,给你们的生活带来越来越多的损害,甚至还会导致地表变异,直至毁了你们自身。你们会发现天气规律被打破,大气层被破坏,地球产生巨大裂变,磁场即将转移……地球的释放物将污染地表,从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也将发生变化,大量以它们为生的人或动物因此丧生……
在你们这个时代的“很久以前”,我们就意识到思想的分裂不可抗拒,地球的灾难在所难免。我们选择返回我们的国度,但把我们的精神作为祖先留下来的东西留给了你们。于是我们制作了这批水晶头骨。它们是精神的容器,是思维与信息的结晶。我们深知,你们尊重个性和头脑。水晶头骨将会成为你们的圣物而受到保护。它更可以让“第三国度”的人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这有助于精神的沟通……这些水晶头骨散落在世界各地,在海底,在沙漠,在森林中……我们会指引你们找到它们……一旦聚齐了所有的精神容器,你们将会拥有一切奇迹般的知识……光和声音是开启它们的钥匙,一旦产生适当振动,就会传递出你们所需要的信息……人类将会找到解封你们大脑的钥匙……你们的大脑里藏了众多你们所渴望的知识。在千百年前,我们封闭了你们大脑的大部分功能,只有在你们重新理解精神一体化的要义之后,它们才能够被重新打开……你们将获得重生的记忆力,拥有与我们交流的能力……到时我们会让你们找到传说中的“庙”,即地球与其他宇宙体系进行交流的地带……
再说王微奕、林从熙这边。此时王微奕等人同样沉浸在即将揭开一座尘封了两千多年古墓面貌的喜悦中。在王微奕的建议下,他们先草草吃了点东西,之后再用松脂、布条制成了五支火把,这样三个小时就过去了。他们虽然欣喜若狂,但却不敢贸然行动。因为他们考虑到墓室封闭数千年,各种气味在里面发酵,会散发出毒性,所以直到他们估计新鲜空气已灌入之后,才从瀑布后面的墓穴中爬了进去。王微奕和刘开山各自点燃起一支火把,分别走在前后两端,林从熙和卜开乔则夹在中间。
王微奕谆谆告诫道:“你等注意火把,倘若变绿或者熄灭,就赶紧后撤。因为这代表空气里含有毒气或是缺少氧气,这些都是墓室里最常见的致命因素。还有呀,倘若找不到出路,可将火把置于地上,看火苗往哪一个方向偏斜,再往其偏斜方向的反向行走,那里会是出路。因为火苗偏向就代表着有气流吹过,而气流就意味着有风口,即出处。切记,切记。”
林从熙好奇地问道:“这个墓室里真的可能存有毒气吗?”他经营古董交易多年,打过交道的“土夫子”不计其数,但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他只管鉴定古董的真伪与价值并盘算是收购还是给第三方搭线收购,几乎不会过问古董的来历和出处。他也深知,就算他问了对方,对方肯定也不愿意回答。毕竟盗墓是见不得光的事,倘若被墓主的后人得知并抓到,轻则送官,重则当场打死。再说了,那些大墓多半都聚集在风水宝地上,土夫子并不轻易将辛辛苦苦勘探到的墓地告知他人,因为说不准那下面就会埋藏着更多的宝贝。由此种种,林从熙虽深知盗墓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却不知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究竟存在着怎样的杀机与凶险。
相比之下,王微奕反倒是这方面的专家:“这古墓的防盗手段有许多,最简单的就是深挖,即将墓室深藏在地底下;二是布置机关,如弓弩和流沙;再有便是使用毒气。相比之下,深挖和布置机关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使用毒气就简单得多,甚至尸体腐烂和陪葬品都可以产生毒气。以秦始皇陵墓为例。据《史记》记载:‘始皇初即位,穿治骊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宫奇器珍怪徒藏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可以说,秦始皇陵墓将各种防盗技术都发挥到了极致。他深挖陵墓,几乎将骊山挖穿,据测地宫至少有三四十米深,而且封土高达百余米,陵墓内机关四伏,有自动发射的弓弩暗箭随时可能给人致命一击;最重要的是,坟墓内填充了巨量的水银。水银不光可以对尸体和陪葬物进行防腐,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形成剧毒的汞气,在墓穴里循环流动,阻止人们靠近。所以秦始皇的地宫至今未曾被盗墓贼进入过。”
“秦始皇的陵墓真的没有被盗过吗?”林从熙疑惑地问道:“我记得在古书《三辅故事》中看过一则记事,说是楚霸王项羽入关后,曾以三十万人盗掘秦陵。在他们挖掘的过程中,突然一只金雁从墓中飞出。几百年过后,到了三国时期,一位日南太守收到他人送来的一只金雁,他立即从金雁上的文字判断此物乃出自始皇陵。这不证实了秦始皇的陵墓曾被人开启过吗?”
王微奕长叹道:“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秦始皇陵内藏珍宝无数,千百年间自然引得无数人垂涎不止。老夫所言的未被盗,乃是指秦始皇陵的核心——地宫,而并非指整个皇陵。事实上,秦始皇陵前后至少被大规模地盗墓过六七次,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项羽遣旗下大将英布率三十万大军挖掘皇陵。据说他们当时挖开了墓道,但被里面布置的乱箭机关以及窜出的怪鸟怪兽所阻,最后只进入到一个侧门,尽管是侧门。里面鼎铛玉石、金块珠砾不计其数,《水经注》记载道:‘项羽入关,发之以三十万人,三十日,运物不能穷。’又云:‘牧人寻羊,烧之,火延九十日,不能灭。’这算是秦始皇陵所遭遇的两次厄难。”
林从熙惊骇道:“项羽三十万大军运送了三十日而不能穷尽,那该是多少财物啊?而这都还是侧室……天哪,那地宫之中岂不是宝物堆积如山?王教授,你快告诉我,其余的几次盗墓呢,是不是同样大有收获?”
王微奕瞪了他一眼,道:“对于尔等商人来说,从墓室里盗取出来的财物,便是赢利之物,但对于我等考古人员而言,盗墓却是破坏惊人的犯罪。”
林从熙不觉讪讪。
王微奕见状,叹道:“老夫乃是一时感慨,并非指责于你,林小兄弟也不必介怀。剩下的几次盗墓者分别是汉末的赤眉军、十六国时期后赵皇帝石季龙、唐末的黄巾军领袖朱温、清朝光绪年间的一伙土匪以及北洋军时期的陕西军阀刘镇华。可怜秦始皇一代传奇帝王,赢得生前身后名,却在死后屡遭打扰,始终不得安宁,这大概是他当年大修皇陵时未曾想到过的吧?”
林从熙啧啧称奇道:“不过这秦始皇陵也够厉害的,经历过这么多次挖掘,地宫竟然还能够完好无损,这亦是一种奇迹啊!”
王微奕淡淡一笑:“秦始皇乃是千古一帝,其陵墓更是倾尽举国之力,聚合了全国大半能工巧匠的智慧,里面隐匿了太多的秘密,远非寻常盗墓贼所能勘破。据说当年项羽大将英布领兵在陵园里寻了三天三夜,始终找不到入口,后来是在一高人的指点下才找到皇陵大门的。”
林从熙好奇地道:“那国府呢,为什么不组织人员进行挖掘?那些可都是稀世珍宝呀,随便拿一件都价值连城。我听说秦始皇有几件宝贝,比如说有一面镜子,能照见人的五脏六腑,知道人心的善恶邪正。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王微奕点头道:“这个说法是野史记载,见于《西京杂记》,云:‘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历然无硋;人有疾病在内,掩心而照之,则知病之所在。又女子有邪心,则胆张心动。秦始皇常以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这亦是后世‘秦镜高悬’的由来。不过依老夫之见,这只是野史稗闻,当不得真。”
林从熙不服气:“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西方医学上不是有种设备叫作X光机的吗?可以照见人体的骨头。说不定这秦镜就跟X光机差不多。我们老祖宗的宝贝可多着呢,可惜后世多半失传。哎王教授,你就不能建议一下政府将秦始皇陵墓打开,将那里面的宝贝挖出来,让我等平民也都开开眼?”
王微奕轻叹道:“作为一名考古学家,谁能不想呢?算了,先不说这些,正事要紧。”
林从熙点点头,和王微奕等人进入墓道。
这个陵墓果然是利用山洞改造而成,一路上弯弯曲曲,且不时出现岔道,幸好并未设有机关,即便有的话,经过两千余年岁月剥蚀,恐怕也早失去作用。
但为谨慎起见,王微奕还是领着众人在走过的路线上一一做了记号,遇上岔口,除了做记号外,他还要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画出路线。如此一来,速度明显减慢,再加上有时候会走进错误的岔道,走到尽头才能发现无路可走,之后又要折返回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算下来才推进了不到五百米。
刘开山不觉有几分心焦:“如此兜兜转转,何时才能找到墓穴?”
王微奕神色有几分凝重,递给他们自己画的路线草图,道:“你们看这像个什么?”
林从熙和刘开山接过一看,不觉大吃了一惊:“这……有点像个头颅。”
王微奕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进来的洞口,正是嘴巴部位。”
林从熙突然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嘴巴?那岂不是人为肠胃,我为鱼肉,送上门去给人家当食物?”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针扎进刘开山和卜开乔的心头:“这山洞里会有什么凶险,难不成真的将我等吃了?”
王微奕有几分失神:“从洞穴的形态来看,这更像是天然形成,而非人工琢就。大自然鬼斧神工,或许这只是一种巧合罢了。我等再寻寻看。”
然而众人转了大半天,却发现各个岔路均是死路,并无出口,不禁有几分泄气,又有几分焦躁。
“不对,不对。”王微奕以手抚额,“这其中定有玄机。我等想想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卜开乔,因为他的目光最为锐利。然而他挠了挠头,亦是一脸的无奈:“你们看我做什么?这洞又不是我家,我怎么知道怎么进去?”
众人忍不住一声叹息。
林从熙迟疑了下:“王教授,你说这个地形像头颅,那如果我们想深入进去的话,是否就应该从咽喉进去?”
王微奕怔了一下,随即掏出笔记本,仔细地查看着,同时伸出手比画:“你是说,我们该从这里进去?”
卜开乔哭丧着脸:“我们真的要进咽喉?再下去可就是胃啦!难不成人家真的把我们看作是点心?是不是最后我们还得变成屎从人家的屁股出来?”
这个说法听起来有几分不顺耳,但倘若林从熙推测得没错的话,那么极有可能是实情!亦即在洞府的深处,有更深的危机在等着众人!
刘开山勉强笑道:“我还没见过哪一个洞府吃人的,而且我还真不信这洞府会是一个人体内部结构图。你们信吗?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王微奕挼须想了片刻:“是福是祸,一切只有进去了才知道。老夫总想着,那只狐狸召唤我们来到此处,必有深意。这世间,有些生灵要比我们人类更懂得自然,比如说地震前动物都会有些异常举动。不过卜小兄弟,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在洞外等着我们吧,不要涉险了。”
卜开乔嘿嘿一笑:“都说大肚能容,说不定里面有好多好吃的呢!我也要进去,省得到时你们都吃光了,不给我留。”
王微奕想了想,将队伍分成两组,他和林从熙是一组,刘开山则与卜开乔一组。另外又让刘开山将武器和行李重新分配了下,微型冲锋枪留给刘开山,M1911手枪则交给林从熙,他和卜开乔各取了个手雷作防身之用,药品、手电筒及火把亦分成两份,林从熙和卜开乔各背了一份。
待一切都整饬妥当,王微奕带着众人朝着地形图中的咽喉走去。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依然是一整面岩壁,看不到任何人工的痕迹。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刘开山走上前去,用手指用力地敲了敲岩壁。里面传来“噗噗”的钝响,显然不是空心的。再仔细地观察岩壁,与周围其他的岩壁浑然一体,并非如洞口那般,由人工浇注而成。
“难道是我们错了?”幽暗的火光投射在王微奕的脸上,剪出一半光亮,一半阴影。而他的表情将这一半的阴影给扩散开了。
刘开山想了下,对众人道:“你等且躲开。”
王微奕知道他又要使用暴力。暴力在考古中,本是最忌讳的事,因为它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文物损毁。但王微奕深知,事急从权。当前他们并非是考古,而是揭秘。他隐隐地觉得这墓穴中隐藏了某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与金殿有着重大的关系。因此,他没阻止刘开山,带领众人退至安全处。
刘开山将火把插在离岩壁三尺远的地方,曲身躲在一块岩石后,拉开冲锋枪枪栓,对准岩壁“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打。石壁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在子弹巨大威力的打击下,碎裂开来。流弹弹射在岩壁上迸开,有的险些打到刘开山的身上。
他用手抹了下额角的汗珠,重返到岩壁前,不觉喜上眉梢:“王教授你等快来,这石壁是二皮脸,里面还有一层!”
王微奕等人闻声急忙赶了过来,果然见到岩壁在冲锋枪的扫射下,剥落了一层,露出门形的巨石。
“这也太厉害了吧!”林从熙擦了擦眼睛,“这些人怎么能够造出这么一大块假岩壁出来呢?”
王微奕将破裂的岩壁扒开,惊叹道:“他们将数块岩壁从其他地方移来,再在这岩洞前拼凑而成,难得的是这手艺巧夺天工,竟然看不出丝毫破绽。”
刘开山和卜开乔可没有心思管这岩壁的做工,一个以枪柄当棍使,使劲将外面的一层岩壁捣烂,另一个则干脆直接用脚踹。卜开乔的重量加上他的力量,产生的威力不容小觑。连踹带踢之下,岩壁“簌簌”落下,不多时整个岩壁就成了一堆断壁残垣。
藏在岩壁后的真实岩洞露了出来。这应该是属于洞中洞,然后被人用一块巨石封住,堵住了洞口。王微奕皱着眉头在笔记上将其画出,口中不自觉地说道:“如鲠在喉,如鲠在喉……”
刘开山没有留意到王微奕的忧虑,他担忧的是如何移开这巨石。眼前的巨石有一人高,宽不知几许,保守算下来也有数吨重。真不知道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是如何将它拖入洞中,再竖立起来的。如此巨大的石头,可不是一把冲锋枪或者几颗手雷就能解决得了的,要将它炸开,至少需要炸药包。
“这上面好像有字!”林从熙惊呼了声,跳上前,用袖子仔细地擦拭掉上面的污痕。巨石上随即浮现出几行字迹。由于被封在岩壁内未见天日,所以数千年的光阴几乎没有给它留下什么风化的痕迹。而且文字又是凿刻在巨石上,入石三分,因此字迹十分清晰。但由于洞内光线昏暗,再加上全是古篆字,没有描红,一眼看上去无法分辨得清。
“王教授,你能替大家读一读这上面的字吗?”刘开山充满期盼地望着王微奕。
“老夫真的老了……”王微奕叹息道,“眼力不济,这些字看着很是模糊,无法辨识。”
“你那里还有桑葚吗?”林从熙问刘开山。
“有。你要用来做什么?”刘开山问。
“先不用多问,你给我便是。”
若是在一个月之前,林从熙如此对刘开山说话,刘开山早就一飞刀将他的鼻子给割了。但从军舰到神农架,彼此相处了大半个月,刘开山渐渐地褪去了点戾气,闻言也不生气与计较,掏出一把剩余的桑葚交给林从熙。
林从熙用力地将桑葚压在石壁上,想要将它的汁挤出来,把字迹染红,方便王微奕查阅,却不料石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沉重,在他的用力之下,竟然向内翻转过去。林从熙猝不及防,身心不稳,顿时往石壁后边栽去。他猛地想起梦中的最后一个场景:大地裂开一条深渊,他来不及逃脱,顿时跌了进去。
“莫非梦境灵验,石门后面是个深渊?”林从熙惊得灵魂出窍。就在这生死关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将他重新拉了回来。是刘开山及时出手,救了他一命。没了压力的石门又缓缓转了回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世界上最凶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平静的。
林从熙惊魂甫定,对刘开山感激涕零。
刘开山对林从熙的感激之言置若罔闻。他手执火把,走上前去,小心地推开石门,朝里面看了一眼,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从石门后边现出一条深不见底的石阶小道,仅有尺余宽,几乎呈垂直状态,仿佛是从石门处垂下的一条悬梯。左侧及前面都是深渊,寒气如被巨龙催动似的阵阵上涌,砭人肌肤。刚才林从熙若是跌落下去,定然摔个粉身碎骨。
“好阴险的机关!”刘开山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石门那么巨大,谁都会以为需大力推才有可能推得动,哪会想得到轻轻一推竟然就开了,而门后却藏着这样一个陷阱!
林从熙探头看了一眼,同样惊得面无血色,心中不住地念佛。
刘开山掏出一把小刀,割开手指,蘸着血,描起石门上的几个字。古篆字比画烦琐,且每个字足有三寸有余,所幸字数不多,他割了三四下指头之后,将所有的字都描了出来。
“擅闯者,入地狱!”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在火把摇曳的光芒照射下,显得异常扭曲、可怖,刺得人心不由得一阵收缩。
刘开山强忍住心头的恐惧,“呸”了一声,道:“写这么几个字,吓唬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