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林间巧遇
路程不止一日，主仆二人就在林间露宿，早上醒来后沿着羊肠小路继续向前走。抬头看，远处山上有人工开凿的一大片区域，想必就是采石场。但低头看脚下的路，还真是急不来。
走着走着，他们遇到一个骑马的少年。这少年也无非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有点微胖，皮肤白皙、个头高大。他一头棕色浓密的卷发，脸上有些雀斑，还伴着稚气。
少年穿着干净漂亮的衬衣、锦缎刺绣的外套，豆绿色的高腰裤，一双鹅黄色的长袜还有漂亮的深蓝色皮鞋。但他左侧小腿受伤了，是骨折，绑着夹板一动也不能动。他的双拐也挂在马上。
这少年的腰间挂着骑士剑，骑着的是一匹矫健的战马，看打扮应该就是北方的“骑士”吧？因为脚上受伤的，他行动很不方便。一不小心马鞭脱手，又没办法下马去捡。马儿满地乱转，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急得大叫。
加兰德见状，跑上前拉住马儿。
“吁——吁——！”
马儿停住脚步，他又捡起地上的马鞭递给那少年。
“谢谢。”少年很有礼貌地收下。
他们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行，小路狭窄，受伤的少年骑马有几分吃力，几乎和加兰德步行的速度一样。可他们并不互相认识，情况有点尴尬。
“你好，野蛮人。你们这是去哪里？”
“采石场。”加兰德用生疏的北方话回答。
“很巧，我们同路。你是去找自己的主人吗？”
这话加兰德听了个大概，又问古温克。
“这傻瓜问你有没有主人。”古温克翻译道。
“我是自由人。我去找一个朋友。”
“哦，原来如此……”
少年讲话和颜悦色的，他举止得体很有教养，脾气也很好。只是“野蛮人”的说法，是对荒原部族的蔑称，透露着北方人骨子里的高傲。那少年对言辞中的敌意无知无觉。
“你从哪来？”少年又问。
“荒原。”这一句就是家乡话，对于家乡，只有家乡的语言可以描述。
“哦，荒原，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少年赞叹道。
当然这是客套话，他不见得明白荒原究竟是什么地方。
走了一段路，少年又说道：“这座山风景很美，适合在初春郊游。但可惜，这个地方不安全，山上时常有盗贼出没，不适合独自出行。”
“盗贼？”加兰德学会了一个新词。
“有逃犯、有无业的游民，还有野蛮人。多年来聚集在山林里，形成了一个匪帮。他们专门打劫路人，有时还绑架仆人，向主人索要高额的赎金。”
加兰德抬头看看马背上的同龄人。对方虽然有点傲慢，但非常真诚，是个善良的人。
“你应该不是盗贼的同伙吧？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善良的光。”
加兰德摇摇头。
“嗯，我知道，相信你是正确的选择。”少年愉快地介绍自己，“我叫做罗尔。是一名见习。”
“见习？”这也是第一次听到的词儿。
“骑士的见习！”少年兴奋地解释。“我正追随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骑士，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骑士。有朝一日，我会成为真正的骑士！”
“哇！”加兰德表示出敬佩。北方人的骑士，就像部族里的勇士那样受人尊敬。而且他们有更加复杂的认证程序，涉及到一个人的出身和学识，绝不是单凭着勇猛就能获得的。
加兰德对“骑士”一词有近乎偏执的向往，这关系到那个长久以来困扰他的梦。可惜无论是古温克还是扎卡力，都知之甚少。拼凑来的信息不足以完全作出解释。他很高兴能遇到一个骑士（哪怕还是见习也可以），或许能从他身上知道些什么。
“我不仅是见习，也是老师的侍从。唉，我应该陪着他老人家一起上山的！因为受伤、腿脚不方便，他让我留在宿舍里休息。”少年讲起话来没完没了的，“我却担心他的安危，擅自跟着出来了。”
“加兰德。”
“嗯？”
“我是克伦克孜的加兰德。”
“你好，加兰德。”
又走了一阵，古温克说要拉屎。主仆二人辞别这位热情的少年，离开主路，往树林深处走了一段。
“我得找个平整又漂亮的地方拉屎，我不想听你和那笨蛋聊天了，一直当翻译烦死了！”丑八怪嘀嘀咕咕的，“好端端的，非要学什么北方话。还跟那种贵族少爷打交道，没意思！”
古温克这家伙唠叨起来不胜其烦，二人一直朝树林里面走，走着走着，竟然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
加兰德扔下古温克循声靠过去。只见树林间一片小小的空地上，一个老头正在跟三个人对打！他悄悄蹲下身查看。
那可不是个颤颤巍巍的老头，而是一名老骑士！看年纪有五十上下，圆瞪着眼睛，尖鼻头薄嘴唇，颇有几分尖酸刻薄。纯白的山羊胡子，鼻子下面两条高高翘起的髭须也是纯白色的。
他是高个子，身型十分精瘦，穿着是鲜艳夺目。头上戴了有羽毛装饰的夸张帽子，身上穿着肩膀宽阔的条纹外套，是紫色和鹅黄色相间的款式。下身豆绿色的贴身长裤，配了系着蝴蝶结的蓬蓬袜，跟一双尖头皮鞋。
这一身花哨的打扮固然是好看，却缺少必要的防护，连护腕、护肩都没有。看样子北方人在城里的时候很放松，少有严阵以待的状态。
老人家手握一把鎏金浮雕剑柄的骑士剑，亮银色铁剑款式瘦长，剑格处是弯曲的藤蔓形状，像个精致装饰的拐棍。这老人家挥舞兵器的样子优雅从容，每个动作都非常讲究，如同舞蹈一般。
可他毕竟是一位老人家了，再熟练的招式，也架不住对面三个壮汉不由分说一通乱打。
对面那三个人啊，叫嚷的声音特别大，看他们脏兮兮，臭哄哄，出身都非常低贱。穿的衣服也破，上面缝缝补补的，没有款式可言。他们手里拿的是砍刀、斧子和大棒，铁器上锈迹斑斑，也不知道爱护。
“这群家伙，会是好人么？”少年暗自盘算。
“那位老乡齐力克大叔说，北方人隔三差五就沐浴、理发，身上收拾得非常干净，他们显然都不是。可恨的是，他们自己龌龊也就算了，手里的兵器也不知道爱护么？武器是战士的另一幅面孔，拿着肮脏的武器，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三个，没准儿就是山上的‘盗贼’！”
那老骑士一个人对付他们三个，前一分钟还从容不迫，很快就招架不住了。眼看三个人围成小圈，你一拳我一脚就要把老头打死。
加兰德看到这，心想着该怎么帮忙。为了顺利通关，他这次进城没有携带任何兵器。赤手空拳的，自己又是个小孩，怎么跟那三个彪形大汉打呢！
“诶，有了！”一摸腰间，他灵机一动，“谁说没带兵器，这么好的兵器我不是一直带在身上么！”
是阿赞的布鲁头，从她手里抢走以后一直都没有还给她。后来当作是个念想留下了，加兰德还串了条新的绳子。别小看它，这么一个黄铜疙瘩，只要用的力道刚好，能把人脑袋打穿了！
“给你们见识见识阿赞公主的本事！”
加兰德解下布鲁头，一手捏着麻绳，悄悄地靠近那几个人，挑选着合适的角度和距离……
“嗯？”
“看招！”
一个盗贼感觉到不对劲，转回头查看。正赶上加兰德抡起手臂一甩，啪——正中目标！
那盗贼“哎哟”一声，捂着脑袋蹲下来。等觉出疼痛，血已经飚出来来。那人被打得满头是血，疼得直打滚。
“什么人？！”
另两个人一愣。少年出手太快，他们根本没看明白怎么回事。
加兰德微微一笑。
“我打的，疼吗？”
“你活腻了，老子的闲事也敢管！”
说罢一个盗贼举砍刀朝加兰德劈下来。少年看准了时机侧身躲开，顺手又送他一击，也是打中了脑袋。他哎哟哟地跑开好几步。
一见有人相助，原本受伤摔倒的老头看准了时机，从背后一击，刺中盗贼的小腿。
“哼，我是高贵的骑士，按理说绝不会暗箭伤人。但你们这几个人为非作歹，本就抱着不良的企图，我迫于无奈，不得不出此下策！你们如果不服，可以和我进行一对一的单打独斗，来决出胜负！”
这老头真好笑，分明被揍得鼻青脸肿，还要跟盗贼们长篇大论。有他说话的功夫，换做是加兰德持剑，早就结果了这三个盗贼了。
盗贼们自然不服气，但他们也没兴趣搞什么单打独斗，既然被惹毛了，就准备要下死手。
就在此时，远处的树林里有好些人大喊的声音。
“你们找到老爷了吗？”
“在那边，我听见了，咱们快去！”
“老爷！老爷，我们来啦！”
“兄弟们快一点，就在前面！”
“糟了，有奴仆追来了！”盗贼们一听就怕了，撇下老骑士撒腿就跑，不一会消失在密林中。
“你没事吧？”加兰德扶起那老骑士。
“我没事，安然无恙，毫发无伤。”老骑士高傲地自己爬起来，收起剑将衣裳整理一番。“奇怪了，我哪有什么仆人，是谁家的奴仆认错了主人？”
加兰德听了忍不住笑出来。哪来的奴仆，分明是古温克在晃着脖子上的马铃叫嚷。这个狡猾的家伙，不是第一次玩虚张声势的伎俩。他自己就贼溜溜的，比任何人都清楚“做贼心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