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入乡随俗
为了节省开支，二人找了城中最便宜的旅店。
在一条窄巷深处，一栋低矮的五层小楼是旅店，最便宜的房间在顶楼。顶上连个窗也没有，通风很差。一条通铺睡满了人，特别挤。就此，加兰德对于“城堡里是一群人生活在另一群人头上”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楼顶上厕所特别不方便，便宜也是这个原因。小楼铺的地板陈旧，踩上去吱哟哟地响，有的地方缝很大，还能看见楼下。加兰德一直担心这么高的楼会不会塌，夜里睡得很不踏实。
他不得不和古温克紧挨着睡觉，而另一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房间里弥漫着汗臭脚臭。加兰德从小在荒原上长大，家里的卫生条件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体味这玩意，能忍受的只有自己的。
阁楼黑洞洞的，屋顶漏风，地板漏光。还有人打呼噜、磨牙、说梦话，十分嘈杂。加兰德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边上的大叔实在太挤了，整个人都要压过来，加兰德抱怨道：“你往边上去一点啊！”
他讲的是家乡话，反正没指望对方有回应。这一讲可倒好，边上那人坐起来了。借着月光一看，对方也用家乡话说道：“小老乡，是你么！”
加兰德一听也坐起身。原来边上这个鼾声如雷的大叔，就是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位老乡。他愉快地问好。
“你没走？”
“嗯，我还想四处看看，顺便再打听打听朋友父亲的下落。”
老乡遇到老乡，精神头也来了。大叔拉着加兰德攀谈起来。少年揉揉眼睛，他也愿意听更多关于城里的事情。
“哦。那你都看了些什么地方啊？”
“今天来得匆忙，就逛了逛集市而已。”
大叔一拍大腿，埋怨说：“哎呀，只逛了个市场，算什么呢！随便一个老农民进城都是去市场的。我跟你说啊，要想真正了解这座城，有几个地方非去不可！”
接下来大叔眉飞色舞地讲起来。
“水池广场你去了没？那里的水可清了，能直接喝，也能洗衣服、洗澡。”
“嗯，我今天喝了一口公共水池的水，特别清甜。”
“哎呀，你喝的那个是街边的小水池，不是最大的那个！最大的在城堡前面，是整座城中心的位置。那里有大理石修的水池，像池塘一样大。那是领主老爷和各家贵族联合捐资修建的，修了一百年呢！”
说着，大叔闭上眼睛回味。
“每天早上，就见到家家户户的大姑娘小媳妇，头顶着箩筐出来，在水池边洗衣、说笑，那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啊……”
“额，大叔你……”
“城堡你也应该仔细看看，太漂亮了！但是他们会拦着大门，不让闲人进去。最好能找到什么活是在里面干的，你就可以顺便看看了。”
“不能进去也没关系，绕着走走也不错。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运气好的话，还能见着大小姐呢！”
加兰德听了暗自好笑，这大叔是个偷窥狂人么？
“接下来一定要去的地方，就是公共浴场了！哎呀呀，那真是特别舒服的地方，泡上一会热水澡我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原来这座城里，有一处白天供应热水的巨大浴场。任何平民，只要花五块铜板就可以进去，时间不限。
“这是世间最美的享受了。小伙子，这个浴场你一辈子去过一次就值了，否则就是白来了！”
“怎么会？”
水在荒原上已经算得上稀缺了，加兰德在小河泡里洗过澡，要挑天气好的日子，尤其在夏天可以经常洗洗。热水澡根本就不可能，哪有那么多柴烧水，又哪有那么大的盆呢？对于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事物，他仅仅怀着好奇，谈不上向往。也不晓得大叔在那脸红个什么劲儿。
“每个礼拜我都去一次。那个舒服劲儿，什么都值了。要是还能遇上漂亮姑娘……”
“大叔，你怎么一直都在讲姑娘？”
“嘿嘿嘿！”大叔惭愧地一笑。
“在公共浴池边上有理发匠，可以给你剪头发。”
“理发？”加兰德下意识地摸摸自己杂乱的头发，荒原部族没有发型这一说，尤其是男人，很多都是随便披散着头发的。娆娆给他梳了很多小辫子，这样方便打理，不会生虱子。反正别人也都是随便一弄，有钱人顶多是带个金发箍。
“洗头、剪头发是城里人的必修课。你年纪小还没有胡子。你还可以花钱让那些婆娘给你洗衣服，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在城里才不受欺负嘛！不然你穿得像个小野人一样，不一会儿就被坏人抓走了。这就叫‘入乡随俗’嘛！”
“这样啊……”
分别时扎卡力把钱都留给他了，但他哪敢乱花！这城里到处是开销，稍不留神，就要花得底朝天了！大叔一眼看穿了他的难处。
“怎么，你钱不够？”
“确实不多。”加兰德害羞地点头。
“哎呀，没关系。你年纪轻轻的，可以赚。这城堡里求生的手段多着呢！”大叔语重心长地拍拍少年的肩膀。
“今天吃饭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得出，你那个朋友家境不错，是大家族的孩子。你嘛，穿得朴素，老实巴交的，一看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家里条件也不算好。”
“这你都看得出？”
“那是，老乡么！穷怕什么，在城里每个人都一样穷。只要你愿意干活，赚了钱，生活自然就好了。”
“我也能干活赚钱？”
“能呀！”
大叔这话真正地打动了加兰德。荒原上贫困的生活一直困扰着他，无论怎么努力，贫瘠的草场产出有限，一家人总是不够分，实在想不出什么改善生活的办法。
二人相谈的声音太大，边上的人不乐意，大声骂过来，他们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城里么，卖力气谋生的途径很多，帮人修房子、搬东西、干杂活儿，说也说不完。你只要找到人力市场，在那等着，就会有人请你帮工。”
“真的？！”少年顿时双眼放光，“我一直惦记着出去闯荡，也没有人指点。今天遇到您，可以说是遇到救星了！”
“哈哈，大叔我在城里闯荡多年，有不少经验，也愿意给你这个小老乡指点一二。”
接下来，大叔把他这些年来怎么找工作，怎么赚钱，又在哪里被骗的经历全都讲了一遍，不知不觉说到了天亮。
加兰德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大概是一直听着大叔的故事入睡的。第二天一早，大叔赶早出门，没来得及告别就离开了。这城堡不算大，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加兰德快中午的时候才睡醒，被店主催促着离开。二人舍不得钱买早饭，拿出干粮来塞了几口，又喝光了水袋里的水。口渴了，加兰德就想起昨天大叔提到的水池。
“古温克，我们走！去游览一下大叔推荐的景点！”
“中央水池不难找，我带你去就是了！”
古温克笑嘻嘻地领路。二人出了窄巷，走到城里最宽阔的大路上，沿着路一直走，不多时就看到一处人群密集、熙熙攘攘的广场。
只见广场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圆形水池，二尺高的边沿，都是闪闪发光的白色大理石砖砌成的。男女老少围绕着水池，有的端着盆，有的拎着壶，都是来打水的。
水池的中央，伫立着一尊等身的人形雕塑。走近了看，是面容姣好的少女，轮廓清晰的北方人面孔，但比上城里的居民还要俊美许多。这雕塑的身形矫健挺拔，近乎完美。而且，加兰德看得脸红。这雕塑可不像居民们穿得那么多，袒胸露汝的，让人看了害羞。
雕塑端着汲水盆，里面连接了泉眼，清泉就好像从盆里源源不断倒出来似的。
“这是什么人啊？穿得也太少了吧！”
“哼，乡巴佬。”古温克见怪不怪。“这叫女神，懂吗？女神！”
二人挤进人群里，趴在水池边上看，果然池水清澈见底，喝一口甘甜凛冽。加兰德又把水袋都装满了。
四下看看，哪有什么漂亮的大姑娘，都是些圆滚滚的胖阿姨。看到二人的异族打扮和怪异举止而惊恐。
“怎么了……”加兰德擦擦嘴边的水。
“嘿，干嘛呢你！”
偏在这时，一个巡逻官模样的人路过，他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喝水！”加兰德用生疏的北方话答道。
“有你这么喝的吗？野蛮人，滚开！”
“喝水还要怎么喝？不就是张嘴喝么！”
加兰德说一两个北方的词语还行，成句的话就不会了。他说的族语叽里呱啦的，旁边的人一句都听不懂。
“赶紧滚，别在这瞎逛！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治安官讲话一点也不客气，见他有点犹豫就要动手。
这人还带着一伙士兵，要是动起手来少年肯定吃亏。好汉不吃眼前亏，加兰德好说好商量地离开。他们还不让二人靠近富人居住地区域，加兰德只好往回走，又去了街市那边。
“真抠门，喝口水都不让。”路上少年一直嘀咕着，“古温克，你不是说水池是公共的么？怎么还不让我喝？”
“哎呀，那种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别理他们！”
“嗯……瞧不起谁呢……”加兰德暗自下了决心，等萨吉的婚事之后，他就来城里谋生试试。
继续瞎逛毫无意义，二人按照大叔说的、从城堡西北面的后门离开，去寻找采石场。
城池正面为了抵抗敌人入侵，修建得非常高耸。而背后侧有天然的地形庇护，靠浓密的森林就可以阻挡敌人。这里远没有正面那么热闹，几乎没有行人。
二人穿梭在树林里，山路蜿蜒，路很难走。他们累了就吃点干粮，休息一会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