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时光
夏维安下班就去了酒吧。
这些年,她能来抚慰伤痕的就只有这里了。
“我未婚妻在这里。”
男人的话再次浮上脑海,她双手环上肩膀勃然大哭。
酒吧本来就是买醉放纵的地方,和夏维安一样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路过的人习以为常,看都不多看一眼。
毕竟,一个人最狼狈的时候,一个人疼就好。
“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清冷的声音响起,夏维安努力睁开眼睛,男人身材挺拔,模模糊糊间像极了。
“高琛高琛,”她双手攀上他的胳膊,带着哭气喊到,男人一脸茫然,就有看到夏维安仰着两行清泪说到:“你回来了啊。”
她是真的醉了,高琛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回来了吗?她一个人还停留在那些年出不来,这是最残忍的,也是最赤裸裸的真相。
黄梦溪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副画面,夏维安一直拉着男人的手不让他走,而男人脸上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黄梦溪过去接住男人手里的夏维安,和男人道谢。
她扫了眼桌上的酒瓶,再看看睡倒在沙发上的人,手伸过去揽起人,边问到:“姑奶奶,你这是何苦呢?”
两人相识多久,她就是仗着自己放不下她一个人才敢来酒吧买醉买得如此厉害。黄梦溪想。
她问的话没有人回答。
像落入大海的针头,掀不起大风大浪,一点点涟漪在广袤无垠的大海里不算什么,风过无痕。
夏维安虽然没有和她讲过太多,可黄梦溪还是知道一些。
2004年的秋天,她见过那个男人的,夏维安心里的人。
2004年,黄梦溪大学毕业三年,四处奔波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却被男朋友残忍抛弃。那段时间是她最痛苦的岁月。
她这个人从小到大认准的就一件事,她和男朋友谈恋爱这件事,同样,她认准的也就一个人,她的男朋友。
她几乎天天泡面酒吧,一次也不落下。
那天傍晚因为没钱了,她回家是第一次那么早,也就五六点些。在小区外面的一排排梧桐树下面停着一辆车子,车子上面都是灰,看得出来去匆匆的踪影。
可驾驶座的窗子打开着,里面的人一直盯着小区门口,甚至是她住的楼层。
黄梦溪一时呆了。
她发现这辆车已经很久了,她还以为,还以为是……
她苦笑。
这时车门开了,下来的男人高大挺拔,最普通的黑西装,身材极好,一身的西装硬是穿出不一样的品味感觉,外面还穿着一件长袖风衣,黄梦溪继续往上看,那个眼神她永远忘不了。
明明给人温逊谦和的人,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疲倦,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爱意柔情。
他只说了两句话。
“你好我是祁邻域。”
黄梦溪恍然,就是夏维安日记本里的阿域了,她下意识开口:“你找安安,上去吧。”
男人眼里的柔情已经不复,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就是来看看她。”
最后在黄梦溪不解的眼神中,男人坐上副驾座,开着车子疾驰而去。
那时候的黄梦溪不知道两人具体的情况,可男人都来到小区门口却不上来,还有那个眼神,最后她选择没有和夏维安提起,况且那段时间,她自己尚且在情伤里,哪有时间管别人。
2004年。
祁氏集团遇到金融危机还有内部人员的勾心斗角,公司岌岌可危。祁父更是晕倒住院。
那一年,祁邻域还是丢下了软件公司回了安城。入住祁氏。
同他一起回安城的还有李言。
这些年,李言一直跟着祁邻域的脚步,毕了业,她就进了祁邻域他们一起创建的软件公司。
她虽然喜欢祁邻域,可在工作上,她也是一把好手。
李家的孩子,当该如此。
她想起了父亲的话。
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自小便娇生惯养,可宠爱与责任同在。外人都知道她是李家的小公主,是父亲手里的宝贝,可除了同样圈子里的独生女儿才能体会她的感受。
她的确得宠,她可以任性,可以肆意,可她也要自己承担后果。
多年前她在国外的大学突然退学去了A市,李父第一次有些生气。
还好,她一向有能力为自己负责。成了那所学校最盛名与温雅的学姐,更是拿了几个国际大奖。
她一向自信,那一年她面对愤怒的李父,说的依旧是那句话:“爸,你应该相信我。”
李父笑了,他的女儿他知道,完全不输于外面那些男孩子。他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2004年李言回家,李父看到女儿的第一句话就是:“回来了,是时候到公司上班了。”
他允许女儿自己去打拼,可那是有时间限定的,如今两年已过,李家家大业大,她必须要回来接手了。
李言八岁生日那年,李父小心翼翼的帮她擦去脸上的奶油蛋糕,柔声细语:“言言,你一定要好好听老师们的话,爸爸妈妈就只有你。”
李家是个大家族,李父的这一辈里他排行老大,他和妻子膝下却只有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偌大的李家,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李父对这唯一的女儿是真的打心底里疼爱,可同样,他对这个女儿期待着。
小小年纪的孩子不喜欢学习,又有父母宠着,不是小打小闹气走老师就是耍脾气不学。那时候的李言懵懵懂懂父亲的话,只是看到父亲对自己这么好的份上点了点头:“知道了爸爸。”
十九岁回国那年,李父揉了揉她的脑袋,依旧柔声细语:“言言,你的青春你做主。可是二十五岁的时候你必须要有能力坐稳公司高位。”
他允许女儿肆意放纵的时间只有二十五年,可如今她都二十七了,他已经多给女儿两年时间了。
“言言,爸爸老了。”他说。
2004年下半年的时候,祁邻域脸上的郁色越来越多,他几乎不回家,就睡在公司,有时候一熬夜就是连着几天,眼睛都不敢闭一下。祁母不知道,可跟在祁邻域身边的杨逸还有李言却知道,祁邻域直接晕倒过。还不止一次。
那些日子祁邻域第一次感到无力,和那年同安安分手还要无力。
一个将近而立之年却从来没有出现在公司的公子哥,集团里有那个人将他放在眼里。多么可笑的现实。
他从创业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祁邻域临近崩溃。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那么渺小无助啊。
那也是第一次他在祁母的手上看到了女生的照片。
“阿域,祁氏不能倒。”那个已经年过半百却依旧光彩照人的妇女脸上流露出无力和挫败。
祁邻域心里五味具杂。
这两年他一直在外,不能陪在父母身边,就连当年他做的决定,都是祁母帮忙说服祁父的。祁邻域知道,他和安安交往那么多年,祁母早就已经从不接受到接受了。只不过,只不过……
祁邻域接过祁母手里的照片放在桌上,握着祁母的手安慰道:“妈,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儿子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祁母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对儿子来说就是一种打击,赤裸裸的打击。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了。
李言进入公司后就以她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还有她多年来积累的经验,还有她本来就受过的教育,很快就在集团站稳脚跟。她知道祁邻域的情况还是从杨逸口中。她拿在耳边的手机就那样掉了下去。
不可以,不可以,她等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怎么可以商业联姻,怎么可以。
她红了眼眶,拿着车钥匙就回了家。
没有人知道那天下午李父和李言谈了什么。
李母看到跑出来的女儿,也是急红了眼眶,“言言,言言。”她想要去抓住女儿的手,奈何她跑得太快了。李母扑了空,跌倒在地上。
李父忙跑下楼梯搀扶起妻子。
“你到底和言言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啊?”李母双手捶打着丈夫质问。
李父握着妻子的手紧了紧:“平儿,言言该懂事了。”
李母哭得厉害,捶打着自己的肚子说到:“怪我,都怪我,是我没用,给不了言言兄弟姐妹。”
一句话,无限辛酸。
李父当场就落了泪。
“平儿,你别吓我,我就只有你和言言了。”
李父和李母并非商业联姻,而是两情相悦的强强联合。当年的李母也是安城世家名媛,不知道有多少人思慕艳羡。最后她认识了学校里的学长,也就是李父。当年的李父远不如现在有权有势。人人都笑他找了个好女朋友,一举得了李家大业。可只有李母,从始至终从未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两人大学刚毕业就领了证。有李母的家族在着,李父在家里也越来越受重视,他自己争气,不过几年就独自一人手握集团大权。往后多年,他对妻子依旧疼宠有佳。可因为李母的一场事故,夫妻两人一直只有李言这么一个孩子。
偌大的李家,所有的家族大业都要扛在小女娃的肩膀上,这么多年了,李母一直心里自责。而李父更是如此。
他对妻子一直疼宠,对妻子生下的孩子更是宠上了天,可再怎么宠,孩子长大成年后,她还是得接手家业,活在牢笼中。他舍不得却也无能为力。
女儿自幼聪慧,学什么一点就通,可唯独,在情一字上执了迷。
祁邻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人是不错,他也喜欢,妻子更是欢喜。可最大的问题是,祁邻域不爱言言啊。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言言陪在祁邻域身边这么多年,如果祁邻域对言言当真有一丝丝的感情,怎么可能让言言等到了二十七岁!
将近而立之年啊。
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华都已经过去,都已经过去了啊。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女儿呀,用二十多年的青春年华换不来祁邻域的一次回眸。
这样的男人,言言和他结婚,最后苦的只会是言言。
自己放在手心里疼大的女儿,李父又如何不担心,如何不为她考虑。
况且这么多年了,言言为什么还不懂得,不爱就是不爱,她如何再纠缠都没有意义了。
2006年祁邻域和白家人商业联姻的时候,李父看着站在阳台吹风的女儿,第一次落了泪。
言言和祁邻域,当真是有缘无分。
言言陪了他那么多年,也等了那么多年,可最后他宁愿选择和没见过几次面的人结婚也不愿意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结婚。
爱情当真是世事无常,玩弄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