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时光

李言进去公司的时候，杨逸刚好端着咖啡出来。

“李小姐。”他叫到。

李言点头，“怎么了这是？”她看着还冒着热气的咖啡问到：“太烫了吗？没事，你拿给我，凉了我再递给他就行。”

杨逸尴尬的笑笑：“不是的李小姐，是我泡错了。”

李言笑了：“你一个大男人要负责这些细节也是难为你了，他要什么我去泡吧。”

杨逸对李言倒是熟悉，也不再推脱：“CafeMocha。”

摩卡咖啡（CafeMocha）是一种最古老的咖啡，由意大利浓缩咖啡、巧克力酱、鲜奶油和牛奶混合而成。

李言笑笑，他的品味还是如此。

她明明记得好多年前他是不吃甜食的。

太忙了，连口味都变了。

李言端着咖啡进去，祁邻域手拄着桌面，李言把咖啡放在他前面，还是出声打扰：“咖啡来了。”

祁邻域放下手，看着李言说到：“是你啊。”

李言看了眼摆在他前面的几份合同，只是匆匆一瞥，毕竟还算是公司机密吧。

“怎么样，还是没法下决定吗？”李言转身在沙发上坐下问到。

李言进入公司也不短了，如今也已经是公司的一把手。但是不同于他，李言当真是有能力。

对李言祁邻域也不避讳，指了指几份合同，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到：“得失不能两全，如今祁氏这个样子，都想着捞一笔。”

“倒是你，如今做得这么好。”最后这句话感慨万千。

当年高琛，他，还有李言，三个人一起长大。记忆中她还是那个穿着公主裙戴着王冠的小女孩，转眼间她已经比他和高琛都出色了。

李言低下头笑笑，就算她做得那么出色，可他还是不喜欢她呀，最后她开口：“四大家族不行就找除外排名第一的集团。”

祁邻域只是一愣，然后就笑了。

可那次明明可以是转机的机会还是设有陷阱。

那几个月，祁氏真的岌岌可危。

祁邻域看着照片中的面孔，几次从安城到暖城，又从暖城到安城，来来回回奔波。

高琛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回来的。

毫无预兆。

几人也是几年没见。

泪与汗一起流下。

2004年年末的时候，公司终于回转。

那是第一次，高琛回来之后，第一次和祁邻域有时间坐下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当年他们是2001年毕业的。

毕业以后高琛连家都没回，直连去了部队。

2001年到2004年，四年的时间，他们没有见过一次面。

看着依旧瘫靠在沙发上的高琛，祁邻域失笑：“四年了还是没个正经样子。”

说完两人又一起笑了。

其实不然，四年的时间，高琛身上多了的那份稳重和坚韧显而易见。

高琛抬起酒杯和祁邻域碰了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祁邻域才要开口否定，高琛自己加了句：“不过也冷冽了不少。”

高琛的话也没有错，大起大落之后，当年给人感觉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如今也已经满身冷冽气息。

四年了，好像都什么也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祁邻域回味着口中苦涩的酒，终于等到了高琛主动开口。

“阿域，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安安分手。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明明你们还好好的。

高琛好像忘了，他离开那一年夏维安才二十二岁，而祁邻域和他也不过二十四岁。

那一年他还安慰安安，那时候他们太小，喜欢已经是个很重很重的词了。而祁邻域对她已经用了那个词。他还如此安慰过小姑娘呢。

他没有问安安过得怎么样了，因为他想得到，她过得不好。

祁邻域想要握紧的手一直无法握紧，他只能无力任手指四散。

当年他们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在心底问自己。

那一年小姑娘终于大学毕业。他等了她三年。

他本来就打算回安城这边的，可是没有想到小姑娘的考了暖城的导师。

祁邻域没有和高琛提起过，就在高琛离开没几天，他也收到了祁父的命令电话，要求他进公司。

本来他大三的时候就可以进公司帮忙，可他非留在A市上班，大四的时候不在A市了，却也没回安城。毕业那年已经是祁父忍耐的最后限度了。

那一年祁邻域和夏维安交往五年，祁母见过夏维安了。

祁母对这个和自己儿子家世学识样貌完全不搭的女生不喜欢，第一眼就不喜欢了。

夏维安大二那年在偶然的机会下去了祁邻域家里。然后猝不及防遇见了突然回家的祁母。

那就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祁母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交了女朋友，还是那么个怎么看都不讨喜的姑娘。

祁父和祁母是商业联姻，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这么多年来维持两人幸福的缘由还是这个儿子。

她身边几乎，不，是全部都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她怎么可能满意夏维安。

那次见面不欢而散。

祁母气红了脸，夏维安眼睛都红了。

祁邻域无奈无助，高琛更是尴尬，如果不是他出事故，夏维安也不会来祁家，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后来夏维安又连续见过祁母几次。更是在祁邻域大四不在A市那年替他照顾生病的祁母。

就算那样，祁母对夏维安还是面上不喜的样子。

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

到两人提分手的时候，震惊的还是祁母。

她都开始接受夏维安了，两个人怎么怎么就提了分手呢。

夏维安大学毕业，最后挣扎过后，祁邻域来了安城闯荡，她去了暖城继续学业。

祁邻域一直以为再过几年他们就好了，就好了。

可繁华都市，车水马龙，高楼耸立，所有的情都伤了。

他早该明白的，早该明白的。

在安安第一次哭着给自己打电话那次就该明白的。

见祁邻域许久不说话，高琛抬头看过去，看见他已经卸下一身伪装靠在沙发上。高琛眼睛刹红，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两个人走到分手的那一步。又要如何痛苦，才能让他连手都握不紧了。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祁邻域痛苦，高琛也痛苦。

他后悔那几年缺席他们的生活，对他们的过往点滴岁月一无所知，后悔，那个小姑娘被他们弄丢了。

“我也不清楚。”

最后祁邻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高琛笑着喝了一瓶又一瓶的酒。

好讽刺的话啊，可现实又如此。

他终究孑然一身。是当年他所愿的，可为什么现在他却心痛了。

得知夏维安的行程，高琛给祁邻域打电话，“阿域，今天安安来安城出差。”

祁邻域觉得自己呼吸一滞。拿着手机的手直接僵掉了。

她要来安城了。

他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高琛继续说到：“她今天下午要去安城大学采访。”

说完高琛就挂了电话。

他只能帮他帮到这里了。

只能如此了。

高琛苦笑。

高琛明里暗里问过夏维安，那日她有见到祁邻域吗？可夏维安只是转移话题，高琛以为她没有见到人，也不想再提那个人，毕竟都是伤心事，所以也没有再说祁邻域的事。

几天后他见到祁邻域，也知道他是没有遇到人。

夏维安来大学出差就是高琛告诉祁邻域的，那日祁邻域是过去遇夏维安的。

只不过他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五点，校方说人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祁邻域一怔。

他和她，真的如此缘浅吗？

他走着走着就到了教学楼，不想阴雨连绵，他的心情低了又低，本来今天就在公司应付了一群老顽固，不想匆匆赶来只为见她一面也是扑空。

有人献媚的递来雨伞，祁邻域也不推托，他要找的人走了，他也不想再转了。

不想才出了楼道，就看到对面在雨中小跑的女生。

那么鲜灵活现，那么有生气。

祁邻域想到了安安。

那个娇娇的小女生，她曾经比雨中的女生还任性还有生气，在雨中奔跑，她也是那么任性那么倔强。

最后他一步一步走向女生。

女生一愣，指了指前面路边的车子。祁邻域这才明白她不是任性，而是她的车子就在前面。

他的心一顿，这才明白，这世上那么多人，可再没有另外一个安安了。

他曾经说过要陪她一辈子的那个在他怀里呜咽的小女生。

一辈子那么长，可为什么他和她的相处就那么短。

没有了她，他要如何度过漫长岁月。

“先生，你还好吧？”听到声音，祁邻域回过神，余光看到女子发丝上脸上的淌下的雨水，他拿出手帕递给她，见她手上有书不便，就顺手拿过来。

女生的车子在路边，和教学楼隔着几棵参天古树，夏维安没能看到，男人把女生送到车上就转身走了。

一个人的背影在雨中涂显孤寂。

而车上的女生目光也是一怔。

夏维安没有和高琛提起过，2005年年末，她见过那个女生和祁邻域的。

2005年年末，夏维安得到一个公费出差的名额，目的地是安城最大的大学。

他们一行人中还有一对小情侣，四点左右他们结束工作就央求夏维安去给他们拍几张照片。

大学校园，一向都是最好的照片背景，因为青春活力，因为朝阳四射。

夏维安为两人拍了几组照片，也就不打扰甜蜜的两人，自己去转学校了。

天空不作美，夏维安从教学楼的教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小雨已经把地板砖都浸湿完了。

出来的时候天气还好，谁也没有带伞。夏维安想着再转转，等雨停了再出去。

其实这种连绵小雨，去淋淋很舒服的，只不过她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要是再年轻个几年，她倒是会玩一回的。

夏维安扶在阳台上，往下面扫了一圈，突然发现对面一个高挑的女子，用手上的课本挡在头上利落小跑着。

夏维安一愣，还真有这种人啊！

因为好奇，夏维安一直看着雨中的女子。

然后她看到了楼下出去的一把很大的伞。

伞越走越远，皮鞋西装裤，西装外套，是一个男人。

男人去的方向正是女子的方向，最后男人的伞打在女子头上，男人侧身的时候，夏维安才看清，男人是祁邻域！

她没有听高琛说起过，祁邻域会来这里。

见他，她猝不及防。

三年了，他们已经分开三年了。

一身冷冽的黑色西装，也被他穿出禁欲系的味道，她不在的这三年，这个男人，已经长成了最好的模样了。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手帕递给女生，然后接过了女生手里湿漉漉的课本。

然后他们越走越远，留给夏维安的只是一把伞，并排走的两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