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狼
估计今天也会是一个不眠夜呢。
贝尔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散发着妖异光辉的月亮，这样想道。
——这种说法其实不太准确。对于血族来说，说成是“不眠日”会比较好吧？
贝尔放弃去纠结这种问题了。
大概是从一年前开始，他几乎每天都要去想办法应对那些（不怕死）来暗杀他的人，今天他又在枕头下发现了一把匕首，而且刀柄上还有几道划痕。
拼起来就是“F·G”。
不过他可能没有兴致去猜是谁的东西。
虽说身为布鲁赫氏族的前亲王，应该早就习惯这种生活才对，但是频率未免太高了点。
换成谁都会接受不了的。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休息，几天前他和艾德的闲谈也是难得的奢侈。他现在已经有了精神衰弱的迹象。
他想，就算那些杀手没能拿到他的项上人头，他有一天也会自杀……或者说找个理由找阿诺德杀他？
“咔咔”
窗沿附近隐隐约约发出了琐碎的摩擦声。
看来警告他的那个人如约现身了。
“又来一个。”
他自言自语着不急不缓地走向窗边，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能流露出他的疲惫。
“就算像阿诺德那样离开这里，我也无处可去呢。”
毕竟他和阿诺德不同。
就算他是那个有名的好战氏族的一员，他也不可能背叛同族。
要是当初和他一起走就好了。
——他不只一次这么想过。
至少，在那个夜晚，阿诺德曾经问过他……
『要和我一起走吗？』
不知道多少个白日，他都梦见过，他能和阿诺德继续过以前的那种安逸生活。
他也曾经把梦误当成过现实。
直到传令员颤抖着声音把全灭的消息带给他的时候——
只不过是梦而已。
他曾经自以为他自己很了解阿诺德，但是时至今日，他都没能明白阿诺德背叛的理由。
他固守自己的忠诚，阿诺德坚持着自己的正义。
——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走到一起。
贝尔随手拿过斜放在墙边的细剑，朝着声音的源头猛地刺了下去——
“呜……呜哇！快住手！是我！”那个人一边斯歇里底地惨叫着，一边晃动着窗沿，“是我——费里亚斯、费里亚斯·冈格罗！（Feleas Gangrel）”
那个身套白色衬衫、黑色短裤，脚穿棕色马靴的孩子斯歇里底地惨叫着。
细剑即将刺穿费里亚斯头骨的那一瞬间，贝尔把剑收了回去，放到窗边。可能再晚一秒，费里亚斯就会因为重伤而坠地。
但是，伴随着一声惊叫，对方还是不可避免地从窗户上摔了下去，到最后还是要让贝尔下去把他抬上来。
“啊～好危险——还以为要死掉了……”
深棕色及肩卷发的少年蹲坐在墙角不住颤抖着身体，冷汗顺着脸颊滴下。
最能看得出他喜怒哀乐的当属那对现在那耷拉着的、了无生机的狼耳了。
果然刚才的事故还是吓到了他，不过贝尔对此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贝尔的表情就好像明摆着写着“你怎么又从窗户上摔下去了”。
费里亚斯花了大约两分钟来调整状态。
最后，终于他愿意坐到贝尔给他准备的靠椅上。
“诶呀～身为亲王我还真是失态了呢，”费里亚斯操着浓重的西班牙口音，笑得有些尴尬。头顶的狼耳抖了抖，像个孩子一样晃着身体把木椅摇得嘎吱嘎吱响。“又麻烦你了呢。”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贝尔走到墙角，把放在那里的牛奶桶拎到费里亚斯脚边。“你不要紧吗？”
“当然没关系！”说到这里，费里亚斯身体悄悄往前倾，咧开嘴笑着：“就当这个是始祖大人给我的试炼好啦！”
“不……我觉得始祖大人应该不会安排那种试炼。”
就算贝尔已经习惯了费里亚斯的古怪性格，也还是没法忍住不去吐槽。
他从茶几上拿过一个酒杯，接好牛奶放到费里亚斯的手里。
“哇～果然还是你了解我，谢谢啦！”
费里亚斯果然还是个孩子，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的眼睛就变得更加闪闪发光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孩，然而，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无视他挂在腰间的那数十把匕首就是了。
贝尔坐在费里亚斯的对面，默默看着对方把那一杯牛奶喝完。
费里亚斯放下酒杯，嘴唇上多了一层牛奶留下的痕迹。
他把目光投向贝尔，眨了眨金红色的眼睛。
“对了，我这次来，有事情要和你说来着。”
“嗯？”
“就是，那把你枕头下面的匕首啊……”
费里亚斯用手指抹掉嘴唇上那一层牛奶，再送到口中吮吸片刻——
“你……”
空气的味道变了。
贝尔眉头微蹙，侧过身子，站了起来，随手把椅子推开，向着窗户慢慢移动。
至少，他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
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战场。
“你为什么会知道？”
费里亚斯按住靠椅的扶手，缓缓站起。
他已不再是刚才那个纯真的少年。
那个吸血鬼此时的表情，只能用凶恶来形容。
他收起了刚才的灿烂笑容。
“贝利格伦特，你好像……到现在都没能明白你的处境啊……？”
费里亚斯瞪圆了眼睛，金红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血红光芒，他猛地昂起头，嘴角以不自然的弧度上扬：
“现在，血族里有八成以上的都想要你的脑袋呐！”
“我知道……毕竟我又不是主战派。”
贝尔拿过被放在窗边的细剑，回应得相当淡然。
但是，他的手心却全是冷汗。
毕竟，对手是亲王。
“不对，可不是因为这个。”
咯嚓、咯嚓……
是匕首从刀鞘里抽出时发出的摩擦声。
“你和那个叛徒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哦？所以说……”
费里亚斯的身体化为了一个黑影，继而倏忽之间，那个影子——
在贝尔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就算是整个血族都敌视你，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待他再次出现在贝尔的面前时候，
那把匕首，
如同撕开白纸一样，轻松地割开了贝利格伦特的喉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