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与俗文学研究(第4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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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戲曲選集中的目連戲

吴書蔭吴書蔭,男,1938年生,安徽無爲人。北京語言大學教授。著有《曲品校注》等。

摘要:明代嘉、隆之後,閩、贛、蘇等地,戲曲選本不斷涌現。目連戲以其别具一格的特色,贏得觀衆的喜愛,今存十六種戲曲選集内收録有它的零齣或零支曲文,從中可見目連戲在明代的傳播演出情况,可以爲研究明代戲曲聲腔演變提供資料。

關鍵詞:明代 目連戲 戲曲選集

 

明代戲曲發展到嘉靖、萬曆年間,達到了鼎盛時期,以唱南曲爲主的傳奇居於劇壇的主導地位,作家輩出,作品紛呈,以各種聲腔競相演出。正如吕天成在《曲品》中所説:“博觀傳奇,近時爲盛。大江南北,騷雅沸騰;吴越之間,風流掩映。”這種繁榮景象還反映在弋陽腔、徽池雅調、青陽腔和崑腔戲曲選集的大量出現。隆慶以前,戲曲選本極爲罕見,僅知有嘉靖三十二年重刊本(初刊当在嘉靖初)《新刊耀目冠場擢奇風月錦囊》《風月錦囊》今存嘉靖三十二年重刊本,或謂其初刊在永樂間,不確。此書初刊或在嘉靖初,參見黄仕忠《〈風月錦囊〉刊印考》,《學術研究》1998年第3期。、正德十二年(1517)刊印的《盛世新聲》(嘉靖年,張禄又加以增删,更名《詞林摘豔》行世),以及嘉靖年間郭勳選輯的《雍熙樂府》。而嘉靖、隆慶以後,則有了迥然不同,戲曲選本宛如雨後春筍出現,福建、江西、江蘇等地相繼編刊付梓,僅萬曆一朝福建建陽麻沙鎮就有十幾種。它們記録了當時舞臺演出的盛况,爲我們研究戲曲聲腔的發展變化,考察劇目的存佚,瞭解觀衆的欣賞興趣,提供了頗爲豐富的資料。

目連戲以其别具一格的特色,贏得了廣大觀衆的喜愛,今從十六種明代戲曲選集摘録出它的零齣或零支曲文:

注:①《歌林拾翠》二集,係明末人編纂,作者佚名。今所能看到的是清順治十六年(1659)奎璧齋等書林的刻本。

②《南音三籟》所選《尋母記》【越調·棉搭絮】,不見於鄭本,當從别本録出,究竟是何本,已難以考察,姑存以勿論。

上面所列十六種選集,只是我所能寓目的,目連戲單齣一定還有不少遺漏。僅就這些選集的著録來看,一部戲曲作品竟有九個不同劇名,這在戲曲史上極其罕見。固然是書賈爲了射利所玩的花樣,但也反映所選目連戲劇目來源於不同的民間演出本。這裡一共選了三十二個單齣,汰去重複,還剩下《元旦上壽》、《尼姑下山》(《尼姑思凡》)、《和尚下山》、《花園發誓》、《羅卜描容》、《羅卜祭母》、《挑經挑母》(挑母,指挑母親的骨殖)、《四真血湖訴苦》、《三殿見母》、《六殿見母》、《觀音度化羅卜》、《目連勸母修善》、《王婆駡雞》等十三齣。除了《風月錦囊》重刊於嘉靖三十二年(1553)、《歌林拾翠》和《南音三籟》刻於明末以外,大多都集中在萬曆中期。

《詞林一枝》《八能奏錦》兩書儘管卷末的牌記標“萬曆新歲”或“皇明萬曆新歲”梓行,但是並非實指“萬曆元年”所刊,大約刻于萬曆二十一至三十四年間郭英德、王麗娟《〈詞林一枝〉、〈八能奏錦〉編纂年代考》(載《文藝研究》2006年第8期)認爲《詞林一枝》的刊刻年代大約在萬曆三十四年(1606)或三十五年(1607),《八能奏錦》的刊刻年代大約在萬曆三十五年(1607)或三十六年(1608)。

至於《樂府菁華》刊于萬曆二十八年(1600),《玉谷新簧》刊於萬曆三十八年(1610),《群音類選》大約刻于萬曆二十四年(1596)左右,《時調青崑》《大明春》和《徽池雅調》雖無具体刻書年代,但三書的版刻形式相同,都分上中下三欄,上下兩欄收戲曲單齣,中欄爲時尚小曲和散曲,亦間收戲曲。這種版式與《詞林一枝》《樂府精華》相似,至少是萬曆中期或後期梓行的。

前後三十多年,就有這麽多的戲曲劇本争相選録目連戲的單齣,足見它在當時特别風行。目連戲之所以受到觀衆的青睞,不外乎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劇目本身。如《尼姑下山》《和尚下山》都是來自社會的下層,具有廣泛的群衆基礎和喜聞樂見的民間色彩。反映了青年男女敢於衝破封建禮教和宗教禁欲主義枷鎖,渴望和追求幸福生活;表演風趣活潑,迎合了當時觀衆的審美需求。又如《羅卜描容》《挑經挑母》《六殿見母》等齣,表達了羅卜不畏艱難險阻、百折不回的尋母决心,以及對母親的真摯熱愛。《羅卜描容》一齣連用雙調【胡搗練】【新水令】【胡十八】【慶東原】【沉醉東風】【燕兒樂】【得勝令】【攪筝琶】【煞尾】【尾】等十支曲子,組成北曲大套,聲情激越,回環往復地傾訴對母親的思念之情。故鄭之珍的友人陳昭祥在這一齣之後,批云:“《蓼莪》之思描寫殆盡,即龍眠老史能筆其情狀若是耶?讀之有不涕泗滿襟者非夫矣。”《蓼莪》是《詩經·小雅》中的名篇,反復咏歎“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欲報之德,昊天罔極”,强調“爲子必須盡孝”。“龍眠”即北宋大畫家李公麟,他的畫筆都難以把這種孝親之情描摹出來,可見這齣戲感人之深,讀之都讓人“涕泗滿襟”,演出當更加扣人心弦。

在明代,程朱理學對人們的思想鉗制特别厲害,統治者公開頒佈法令,禁止“妝扮歷代帝王后妃、忠臣烈士、先聖先賢神像,違者杖一百”,而竭力提倡“神仙道扮及義夫節婦、孝子賢孫、勸人爲善者”,這些有利於鞏固封建長治久安的戲曲則“不在禁限”(《大明律講解》卷二十六《刑律·雜犯》)。因此,宣揚宗教和封建孝道的戲曲能夠通行無阻,廣泛流行。

二是萬曆年間正是青陽腔盛行時期。湯顯祖《宜黄縣戲神清源師廟記》記載:“江以西弋陽,其節以鼓,其調喧。至嘉靖而弋陽之調絶,變爲樂平,爲徽、青陽。”徐朔方箋校《湯顯祖詩文集》第三十四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第1128頁。據此可知,青陽腔是在弋陽腔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它突出的成就是發展了弋陽腔的“滚調”,並吸收了餘姚腔的演唱特點,既高亢粗獷,又輕柔優美,尤其是民間戲曲藝人創造出“滚唱”與“滚白”相結合的“滚調”,不僅豐富了演唱藝術的表現力,而且也促使傳奇形式的文學劇本發生變化,使之通俗化,易於被廣大讀者和觀衆所接受。上面所稱引的戲曲選本,在集前均冠有“青陽時調”“崑池新調”“時新滚調”,或者乾脆定名爲“時調青崑”和“徽池雅調”。據王古魯先生論證,“‘徽池調’就是青陽腔”王古魯:《明代徽調戲曲散齣輯佚·引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第4頁。。因此所選這些目連戲劇目,幾乎都是以青陽腔演唱的,充分發揮這種唱腔的長處。如《三殿尋母》,一齣戲中就用了三大段“七言詞”,共一百六十八句,由劉青提唱出做母親的“三大苦”,如泣如訴,酣暢淋漓,感人肺腑。由於崑腔和青陽腔都屬於南曲系統,二者有許多相通之處,彼此可以改調歌之,萬曆時期舞臺上的青、崑,可以“兩下鍋”,同臺演出,所以目連戲劇目也能用崑曲演出。晚明的戲曲選本,如《歌林拾翠》二集所選的《發誓》《訴苦》《見母》,就純爲崑曲劇目了。説明目連戲不只爲販夫走卒、田畯紅女等勞動人民所喜聞樂見,也由廣場廟會進入達官貴人的紅氍毹上,被文人雅士所欣賞。

三是演出的靈活性。如果將鄭之珍《目連救母勸善戲文》原刊本,與選本中的有關劇目互相比勘,就不難發現,選本的曲白爲了適應舞臺演出的需要,作了不同程度的增删。如《徽池雅調》中的《花園發咒》選自鄭本中卷第十二齣《花園捉鬼》。原本由【夜行船】【江頭金桂】【前腔】【孝順歌】【前腔】【紅衲襖】【前腔】【一江風】【前腔】九支曲子組成,而選本删去前五支曲子,只保留【紅衲襖】以後四曲,專演劉氏花園發咒。又如《歌林拾翠》二集的《見母》,實爲鄭之珍本下卷第二十齣《六殿見母》,由十四支曲子組成,選本删去第一支【普賢歌】,同時將第六支【駐雲飛】改爲【駐馬聽】。然而也有一字不動者,完全按照鄭本演出,如《群音類選》“諸腔”卷二所選《尼姑下山》《和尚下山》《挑經挑母》及《六殿見母》。

目連救母的故事出自《佛説盂蘭盆經》,唐代有説唱佛經的變文,如《目連緣起》和《大目連冥間救母變文》,後者故事性强,叙事曲折生動,文字通俗易懂,它可能是目連戲曲本事的最早來源。至宋代將目連故事搬上舞臺,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録》卷八“中元節”説:“勾肆樂人,自過七夕,便般目連救母雜劇,直至十五日止,觀衆增倍。”《録鬼簿續編》載:元明間有《行孝道目連救母》雜劇,元末有《目連救母出地獄升天》寶卷,可見目連故事,從唐以後一直傳唱不衰。

鄭之珍(1518~1595),字汝席,號高石,安徽祁門清溪人。補邑庠生,博覽群書,善詩文,尤工詞調。鄭之珍生平,載於其婿雲南按察司知事進秩修戟郎葉宗春撰《明庠生高石鄭公暨配汪孺人合葬墓誌銘》及《清溪鄭氏家譜》。參見倪國華、陳長文、趙蔭湘《鄭之珍籍貫及生卒年考略》,《中國戲曲志·安徽卷》編輯部編《戲曲志訊》第6期,1986年5月。他在《目連救母勸善記》的自序中云:“幼學夫子而志《春秋》,惜文不趨時,而學不獲遂,於是委念於翰場,而游心于方外。時寓秋浦之剡溪,乃取目連救母之事,編爲《勸善記》三册,敷之歌聲,使有耳者共聞;著之形象使有目者共睹。”胡天禄的《後跋》更道出他創作這部體制宏偉的宗教劇的原因:“中年棄舉子業,遨遊於山水間。常謂人曰:‘余不獲立功于國,獨不能立德立言以垂天下後世乎?暇日,取《目連傳》括成《勸善記》三册。'”他主要借這個劇表彰孝義,勸善懲惡。目前,研究者都認爲鄭之珍的《目連救母勸善戲文》(即《勸善記》),是在明代萬曆前的民間目連戲的基礎上編撰的,然鄭本與民間目連戲究竟有什麽血緣關係,却語焉不詳。可是,明代戲曲選集所提供的目連劇目,對我們深入研究這個問題大有裨益。

所選《尼姑下山》多達九種,除《八能奏錦》本這齣殘缺而散佚外,尚存有八種。我們不妨先從這齣膾炙人口的劇目來考察。《群音類選》所收録鄭本《尼姑下山》後,又附録一齣與之截然不同的《小尼姑》,以【沉醉東風】【山坡羊】【雁兒落】三支曲牌組成,由旦角演唱,既有賓白,又有四句下場詩,看來既不是散套,也不像單折的雜劇,非常類似於整本戲的一齣。這齣《小尼姑》同《風月錦囊》中的《尼姑下山》,幾乎同出一轍;與《詞林一枝》《樂府菁華》《玉谷新簧》中的《尼姑下山》,可以説也别無二緻,它們應該同出自一個祖本。而《時調青崑》所選《救母記》中的《小尼幽思》,亦稱《尼姑下山》,只有一個【雁兒落】曲牌,也由旦角一人演唱,中間嵌有獨白,當然也應該是戲曲,但場次同前所述迥異,看來可能源自另一個民間演出本。總之,這八種《尼姑下山》分屬於四種不同本子,而以嘉靖三十二年的《風月錦囊》爲最早。説明萬曆以前《目連戲》早就在南方民間流傳。

再來比較一下鄭氏《目連救母勸善戲文》與上述四齣戲的關係。《群音類選》附録的《小尼姑》,旦角上場唱【沉醉東風】:

 

昔日有個目連僧,一頭挑母一頭。挑經向前背了母,挑母向前背了經。只得把擔子横著挑,山林樹木兩邊分。左邊挑得肩頭破,右邊捱得血淋身,借問靈山多少路,十萬八千有餘零。徒弟打掃佛殿打開門,放下琉璃點起燈。燒香换水敲鐘鼓,看念佛理世尊。念起來朗朗省,打起鐃鈸慘慘清。敲起鐘,當當響,朗朗聲,當當叮,惟願世尊保安寧。

 

這段唱詞所寫目連挑經挑母往西天求佛的艱辛,與鄭本《目連救母勸善戲文》中卷第二十七齣《挑經挑母》有不少相似之處,甚至有些詞句都相同,如鄭本“【二犯江兒水】……我行一步來念一聲佛,阿彌陀佛,我念一聲佛來叫一聲母,母向前時背了經,經向前時又背了母。……我仔細思量難擺佈,……似這等横挑著往前走。”“……【前腔】……呵,一路上來,見則見兩邊拜倒新樹木。……【前腔】……挑得我腿兒酸肩兒破,鮮血澆流。……【清江引】只聽得雷音寺裡鳴鐘鼓,救苦救難慈悲主,靈感觀世音,南無彌陀佛,救我母脱地獄往天堂,不枉了兒心一念苦。”很明顯後者受到前者影響,並從前者蜕變出來。但無論曲牌、唱詞和賓白,還是整齣戲的藝術風格都不一樣,缺少前者的感情奔放、剛勁質樸。

又如《樂府菁華》本的《僧尼調戲》,又名《和尚戲尼姑》,而《群音類選》所選的《和尚下山》,則注云:“一名《古廟戲尼姑》。”兩者似乎也有淵源關係,《群音類選》所選的這齣戲出自鄭本,但鄭本只有《和尚下山》一個名稱,而無其他異名。與《樂府菁華》本的《僧尼調戲》相對照,除了個别賓白與唱詞,兩本的面貌基本一致。至於《昇天記》中的《元旦上壽》與鄭本的關係,已經有研究者所注意,如李平先生在《從〈詞林一枝〉與〈八能奏錦〉看明代嘉靖隆慶青崑舞臺流行的戲曲》中説:“《八能奏錦》卷二所收《昇天記·元旦上壽》和鄭之珍編《目連救母勸善戲文》(即《勸善記》)《開場》後面的《元旦上壽》的内容,實際上是全然相同的。所以《昇天記》亦即《勸善記》。”參見王季思等著《中國古代戲曲論集》,中國展望出版社,1986,第209頁。

今存明刊本《目連勸善救母戲文》卷首載四篇序文和一則短評,其中最早的一篇是明萬曆七年(1579)葉宗春的序,可見這本劇作至遲在這一年已經成書。從上述的初步考察,可以清楚地看到,明代嘉靖至萬曆初,確有民間南戲的目連戲流傳,鄭之珍的家鄉徽州,就是青陽腔目連戲盛行的的方,他的創作顯然與之有着直接的淵源關係。可以斷言,鄭之珍不僅是整理改編者,也是積極參與的創作者。他以鴻篇巨制將民間流傳的目連戲保存下來,爲我們提供了一宗獨特戲劇文化、宗教文化和民俗文化的遺産,其功是不可磨滅的。

這裡順便談一下崑曲《思凡·下山》的來歷問題。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江蘇戲曲學院的文力(即蔡敦勇先生)爲了編寫崑劇《思凡》教材,查了不少有關材料,但《思凡·下山》的來歷一直未搞清楚。不久他看到趙景深先生撰寫的《從〈下山〉到〈僧尼會〉》一文趙景深:《從〈下山〉到〈僧尼會〉》,《上海戲劇》1962年第1期。,便去信求教,兩人就此問題展開了一場辯論。後來程毅中先生從《詞林一枝》中找到《尼姑下山》的曲文,認爲“至今傳唱的《思凡》基本上還是繼承這一系統的”參見趙景深《曲論新探》,上海文藝出版社,1986,第169頁。。由於當時不少明代戲曲選集不是流失海外,就是作爲善本深藏在有關圖書館的書庫裡,難以借閲到,故《思凡·下山》的源流演變,仍未得到圓滿的解决。現在大量的戲曲選得以影印出版,只要用《群音類選》“諸腔類”卷一《尼姑下山》附《小尼姑》,與《納書楹曲譜》卷二“時劇”中的《思凡》作一比較,就可以一目瞭然。

從上面的對比中,可以看出崑劇《思凡》是從嘉靖、萬曆時民間流行的目連戲演化過來的,它基本上保留了原本三大唱段的體制,但將曲牌【沉醉東風】改成【誦子】,唱詞由原來的二十二句濃縮爲五句,把一曲唱到底的【雁兒落】變爲【轉調】一、二、三段。爲了適應崑曲輕歌曼舞的表演特點,還做了不少增删和改動,使之更加精煉,但原作的精華並未抛棄,仍然得到了保留。這齣戲來自民間,又經過歷代戲曲藝人的加工和錘煉,當然也包括文人學士的修改潤色,已經成爲崑劇藝術的瑰寶。今日還盛行歌場的《思凡·下山》,如果從其曲牌和唱詞來分析,和《樂府菁華》本的《僧尼調戲》也是一脈相成的,不過後人的加工創作之處更多,使之面貌焕然一新。

 

作者附記:此文曾在1991年2月中國藝術研究院、福建省文化廳、中國戲曲學會等主辦的“中國南戲暨目連戲國際學術研討會”上宣讀。因要做修訂,未收入會議論文集。今以原稿爲基礎,略有修訂補充。承黄仕忠教授和陈志勇副教授訂正,特此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