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遇革命志士
我们在迪化玩了一星期,感觉到没有一样使人兴奋的事情,终于怀着“迪化亦不过如此而已”的惆怅心情离去。
此时迪化通往内地的路有两条:一条经由哈密、河西走廊、兰州、西安、观音堂、郑州转达北平;一条由奇台县(古城)骑骆驼经由蒙古草地到达绥远或张家口。打算走草地的必由迪化走奇台,在那里雇用单骑骆驼或驼轿;走河西走廊的必先赴哈密,然后经由星星峡、安西等处入嘉峪关。由迪化至哈密又有两条路可走:一由迪化经过吐鲁番(古高昌地)、鄯善、七角井到哈密;一由迪化经过阜康、阜远、奇台、七角井到哈密。吐鄯之路叫南路;阜奇之路叫北路。南路吐鄯之地,正是《西游记》所谓“八百里火焰山”地区,火山此刻已经熄灭,而余威尚在,夏日走过,人马皆感困顿,所以只在秋冬走这条路(现在汽车盛行,已不分季节都走这条路了)。我们决定经由北庭古道奇阜这条路到哈密,再叩嘉峪关而入河西走廊。
新疆此时交通工具由迪化到伊犁、塔尔巴哈台、阿尔泰三区则用四轮台车,两轮大车,马、驼、驴、骡并用,而往南疆和东路则只用两轮大车。
我们由迪化雇了专走酒泉的四套马的两轮大车,载重三千斤,车厢上搭了拱形的篷,裹以毛毡、油布、席子等物,遮盖严密,风雨不透。又用箱笼什物垫平车箱,俨然成了四个人仰侧睡卧不感拥挤的卧铺车厢。
我们由迪化出发,昼伏夜行的走了六天,到达奇台,奇台当时为新疆与平津货运起卸站,驼队盛集于此,行旅熙攘,商务繁盛,所有的车马店(旅店)及饭馆生意极为兴盛。
新疆此时凡是官员或学生在省内行远路或走省外,车上都插有一面三角形的小白旗,上面写着官衔和姓名,并盖有出发地地方官的关防。关防也视旅行者的身份有所不同,有的有督军兼省长的关防,有的有道尹的关防,有的有县知事的关防。像我们的小旗子来头亦颇不小,盖的是伊犁镇守使的关防,写的是“留学生”的头衔(那时到北平念书亦称留学)。这面小旗子的功用,就等于今日的“外交护照”,遇卡过关,从无遮拦,以示优待。
在店里由于这面小旗子的关系,我们邂逅了浙江平阳林烈敷先生,他正在此地候驼,拟取道草地回平。他这是第二次来到新疆,第一次是在民国五年冬,以财政部特派员名义来新考察全省财政,兼以农商部特派员名义调查新疆实业状况,足迹曾遍南北疆各处,穷乡僻壤,无远弗届。至民国六年始返北平。第二次是民国七年冬参加交通部京绥铁路甘新测勘路线工程队来新疆。
林先生见到新疆居然有青年学生要到北平去求学,诧异之余,异常高兴,不但鼓励我们的勇气,还给他家里写信,要好好招待我们。我们在北平六年,不但受到他情逾骨肉的关切,就是做人求学方面,也受到他很大影响。他总想为我们孤悬塞外、民族庞杂的地方培养出几个人才,可惜我们终未成材,辜负了他的一番盛意。
在民国初年由中央政府派遣入新,且走遍南北疆各地的,以林烈敷先生为第一人,他是一个有眼光、有抱负的国民党人,那时他很年轻,但很得杨增新氏的器重。他前后两次入新,对新疆问题,也曾有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贡献,在所有爱护新疆的人群中,他是最有力的一分子。
我们在奇台耽搁了三天,继续前进,路经木垒河、头水沟、七角井、三堡、二堡、头堡等处,共行十二日到达哈密。迪化至哈密又是一个十八站,共六百二十余公里,沿途人烟稀少,草原戈壁,间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