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恐慌
中国作为东道主的这场世界杯，在很早的时候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毕竟这是场举国欢庆的历史性时刻。
校方很人性化地在晚自习时间开放了电视的信号，全校师生在各自教室里共同观看中国对巴西的直播赛事。
对林晨曦来说，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观看足球比赛。在她的印象中，足球只是一颗让她在大庭广众下摔了个四仰八叉的罪魁祸首。不过，却让她认识了本来毫无交集的人。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女生们连足球的规则都不懂，全程都在看热闹。男同学们就不一样了，看得十分投入，还附带了解说。林晨曦觉得有人在一旁稍微讲解一下，看起来就有那么点回事了。加上看的又是自己国家的比赛，情绪似乎很快就被带动，时而紧张，时而激动，时而遗憾，内心不再是波澜不惊。她好像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第一次有了融进大家的感觉。
可惜的是，这第一次出线，在全国人民的高度关注下，0:4败给了巴西队。或许结局是大家早就预料到的，但是每个人依然期待看这一场与顶尖对手的对决，更希望我们能够进球，哪怕就一个。现实没有理想那么美好，总有些遗憾。
比赛结束后，晚自习也已近尾声，同学们热情不减，回寝室的路上依旧在回味刚才的比赛。
陈子聪初为安小安男友，无时无刻不在体现自己的绅士风度，早早拉着安小安手。于是当一群人匆匆出了教室，安小安也就没顾得上林晨曦。而此时，尤瑞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她。
林晨曦暗自叹气，陈子聪还不及周定伟呢！好歹周定伟每次来接人的时候都是接的俩。现在想来周定伟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就被安小安判了死刑，这一点林晨曦实在想不明白！自那次早餐后，安小安就不乐意理会周定伟，吃了几次瘪，在周定伟还在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的时候，就听到了安小安成为陈子聪女朋友的消息。
既然求助无果，林晨曦也只好留下来。看着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尤瑞却不以为意。
教室里最终只剩下他们两人，可以听到风扇呼呼的声音和窗外烦躁的知了叫。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尤瑞，林晨曦就会有种莫名地恐惧，甚于被老师叫过去谈话。
“再过几天，就要确定文理分科的名单，你想好选什么了吗？”尤瑞先开口打破沉默。
“无……”林晨曦本来想说无所谓，但是想起尤瑞的优势是理科，于是很肯定地改口，“文！”
尤瑞似乎有些失望，犹豫了很久，像下了很大地决心一般应了句：“好！”
林晨曦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的，但是看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她觉得自己的回答真是恰到好处。
尤瑞将教室里的灯和风扇都关好后，送林晨曦回了寝室。一路上他没了之前的紧张，侃侃而谈，虽然林晨曦不怎么开口。这天，林晨曦发现尤瑞学识广博、能言善道，他的自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变成了他的个人魅力，真奇怪自己以前怎么都不知道。
像他这么优秀的男生，他的父母应该很为他骄傲。林晨曦出乎意料地打断了他，问他是不是有其他兄弟姐妹，答案是没有。只有他一个，那他的父母对他的期望一定很高，不希望他的人生有任何不堪。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林晨曦觉得他值得更好的对待！
所以当林晨曦知道尤瑞最终也选了文科，她总觉得是自己当初恰到好处的回答变成了误人前途。她的愧疚是真心的，可是她没任何方法去挽回。她不敢问，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
周定伟问过安小安为什么成了陈子聪的女友，那质问的神情像是安小安本来就是他的，而今却被人抢了去。这感觉有点像陈圆圆，没有人问过陈圆圆自己的心意，只是因为局势的变化，她的命不由己。好在安小安不是生活在那个时期，而且她一直也没有答应任何人，那些人都是主动献殷勤，只是周定伟是最积极的一个罢了。
安小安很平静地告诉他，她觉得陈子聪让人更踏实。周定伟不依不饶了一段时间，甚至找一群人打了陈子聪，那个看上去本来就有些瘦弱的男生根本经不起那帮踢球的家伙的暴打，因此还住了院。周定伟因为打架被处分了，他觉得自己敢爱敢做，是个男人！但却被安小安狠狠骂了一顿。最后他虽然扬言不放弃，可却再也没找过安小安。正是血气方刚，所以他用武力彰显了自己的爱，却不想对方根本不屑一顾，他的爱情无疾而终，他的事迹却被人津津乐道。
不管你在青春的爱情里成功或失败，让你念念不忘的始终是那一份感觉而不是那个人。
高二虽不及高三课业紧张，却是高中最关键的时刻，对于省重点中学的学生来说，压力更是无形大。他们不但和同年级的同学较劲，还要和本市另一所更好的高中赛跑，虽然嘴上不说，但却是心照不宣。
而当年下半年一场SARS引起了全国人民的恐慌，令原本半封闭式的学校变成了全封闭式。
那天林晨曦刚到寝室就接到了柯姨打来的电话，那时候她还是林晨曦爸爸的助理。电话里她的语气有些紧迫，叫林晨曦什么都先别问，赶紧出校门买板蓝根，有多少买多少。
柯姨是个很谨慎细心的人，断不会这么无头无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林晨曦还是很听话地跑到了校外的药店。
她不知道具体要买多少，便随口说了句十盒。结果药店说不允许一个人买那么多，要留点给别人！林晨曦这才意识到柯姨让自己抓紧时间出门的原因，因为不止她一个人在买板蓝根。
她从药店人员那里知道现在发生了一起很严重的传染疾病，那时候没人告诉她所谓的SARS，只说板蓝根能有效预防或者抵抗病毒。
林晨曦呆愣在一旁，这是一场怎样的病毒传染，会造成这般恐慌哄抢？她无法想象被病毒感染的确切画面，但她联想到了死亡，因为只有死亡才会令人变得脆弱渺小。
药店允许林晨曦买三盒板蓝根，而且没有涨价。她匆匆拿上后就往街上的小店跑去，小店里一般会提供袋装板蓝根，她要尽可能多买，因为她不知道安小安是不是准备了这些，还有左文，还有尤瑞……
小店里的板蓝根备得不多，但也很快知道了市面上供不需求的消息，一袋板蓝根涨到了十元，林晨曦只抢到两袋，看了看手上的战利品，觉得应该够分了。后来她才知道第二天的时候板蓝根和醋都疯涨到了五十和一百，甚至更高。
那时的人们已经开始有些疯狂，林晨曦十分庆幸自己得知的比较早，不至于有钱还买不到。她应该谢谢柯姨，不过她并没有主动打电话。
回寝室后她分了一盒给安小安，一盒给自己。袋装的份量多，给了一袋让寝室另外几个室友分掉。她手上还剩下一盒和一袋，不管怎么分似乎对另一个人都不公平，于是她只好留下盒装的，将袋装的分成两份。
周日学校是有安排晚自习的，因此这一天很多人开始返校。自习课上，林晨曦递了一小袋板蓝根给尤瑞，告诉他是自己多买的，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刻意买给他的。
尤瑞有些意外，但更开心，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林晨曦忽然有些后悔，她担心自己的主动会破坏如今的平衡，更不该让尤瑞抱有任何希望，但是他将板蓝根握得紧紧的，她根本没办法要回来。
第二日，学校正式通知各班班主任这次SARS疫情，并分发各种资料到班级，希望大家做好卫生，注意饮食，同时还发了体温计让全校师生每天做好体温登记。教室每天要做消毒处理，另外校门将不再开放外出时间。
这场疫情让整个校园笼罩了一层灰暗，沉闷的气氛让人觉得死亡近在咫尺。
林晨曦照常在午休的时候去了操场，这次她一直等到了他们踢完散场。当他们陆续走出操场时，周定伟故意大声喊了句：“你等文子吗？”
这次，她没有忸怩，而是很大方地点了点头。左文向她跑来，无视后方一群男生的起哄。
林晨曦将板蓝根给他，同样告诉他，这只是自己多买的。
左文惊喜地收下，斟酌着她那一句多买的。他虽然是早上才听说SARS，但是昨天已经收到了别人送的板蓝根，而她们是说特意为自己买的。
她，即使有太多情绪，也只会藏在自己心里。就连关心，都十分小心翼翼。
两个人第一次并肩走在校园里，冬日的阳光透过水杉树泛开一层光晕，有些刺眼，却很温暖。
有一天早自习，同学们照常登记体温，安小安却一脸惊恐地看着体温计。林晨曦诧异地夺过她手中的体温计，37度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