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晨曦

周定伟追求安小安的时候，几乎天天来报到，每次林晨曦同安小安一起下楼的时候就见到周定伟在大楼下面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最初那几次，林晨曦很识相地自动撤退，打算给他们制造独处机会的。可是，安小安却死死拽着她，楞是没让自己的奸计得逞。可能是怕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吧，所以林晨曦就再次厚颜无耻地同他们一起去吃早餐了。

这天安小安来了亲戚，看上去没精打采的。周定伟试图问出原因，却没得到答复。但他还是鞍前马后帮她弄了早餐，端过去找好位置招呼她坐下。看得出来，周定伟十分卖力地在表现，力求在安小安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然后在一众情敌中脱颖而出。

独留一人的林晨曦在点了东西后，才发现饭卡里没有钱。食堂是不收现金的，她暗暗吐槽周定伟这家伙没有人性，好歹自己也是个女生嘛，差别对待得如此明目张胆，简直可恶！

这个时候同学们都急着吃完饭赶早自习，所以林晨曦在前面磨磨蹭蹭的样，让后面的人有了意见。她有些局促地跟大家赔不是，把盘子放在了一旁，跟食堂阿姨解释，让后面的人先买，自己去充了值就过来！

这个时候的她总显得特别小心翼翼，害怕给别人造成麻烦。

阿姨点点头，林晨曦转身打算离开，就见有人在饭卡机上“滴”地一声刷了卡。她有些着急，这人不知道这上面显示的是她买的东西的金额吗？

刚要跟人解释，一抬眼却看到了一张好久不见的脸孔，笑着对自己说道：“给了，走吧！”

林晨曦端着盘子退出了队伍，跟在他身后。

“我给你现金吧！”

“不用！”左文没有回头，径直往周定伟和安小安的位置走去。她赶紧绕到他前面，拦下他。

“要还的！我还没报恩呢，不能在金钱上还欠你一笔！”

“报恩？”左文被说得一头雾水，林晨曦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尴尬症就又犯了。她摸摸自己口袋，掏出了零钱塞到左文手中，然后大摇大摆地到了安小安身边坐下。

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让人瞠目。左文随后坐在了她对面，将手里的零钱往桌上一放，故意一个一个地数了数，再从口袋里拿了五毛出来递给林晨曦，说道：“一共三块五，你多给了五毛！”

安小安和周定伟吃惊地看着林晨曦犹豫了半天终于伸手收下了五毛钱，对这之前发生的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文子，自那次之后你不是第一次和泪人再见吗？怎么还有了金钱交易？”周定伟含着蛋炒饭口齿有些不清地说着。

林晨曦看了一眼左文，低头吃着早餐。那之后第一次见吗？其实，在校园里，自己偶尔还是会看到他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我叫左文，你呢？”左文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

“我不是跟你说过她叫林晨曦吗？”

此时的周定伟显然没什么眼力劲，被左文狠狠白了一眼。安小安看出来的端倪，却没开口。

“嗯！”林晨曦更没眼力劲，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句。左文无奈，低头吃起了早餐。

安小安看见这场景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周定伟不知道她为何笑，但显然他觉得安小安喜欢这个话题。

“她还有个名字叫泪人，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跟她碰到的时候取的……”周定伟开始说着过去发生的事，免不了添油加醋了一番，想让气氛更活跃。

听着周定伟左一个泪人右一个泪人，林晨曦皱皱眉，回了句：“你累啊？哪累回哪休息去！”

周定伟再次被林晨曦的话笑喷，拉着左文说：“我跟你说过，她伶牙俐齿吧，你还非说她惜字如金！”

左文有些意外，但却同意地点头，看着林晨曦问道：“你说的报恩，不会就是操场那件事吧？你不是道过谢了？”

“报恩？”周定伟抢在林晨曦之前又开口了，“以身相许吗？”

林晨曦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不过没等她发飙，安小安先开了口：“就你话多！”说完，她站了起来，问林晨曦吃好了没。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全然没了之前的开心。周定伟委屈地想解释什么，却被安小安无视了。

见她有些不对劲，林晨曦以为是因为来了亲戚，身体不适，于是干脆也不吃了，起身跟她一起离开。留下的两个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那天，安小安问林晨曦是不是喜欢左文，林晨曦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确实也不知道，但那天后她认认真真地去思考了这个问题。

运动会之后迎来了十一长假，结束的那天下午，同学们就陆续离校了。林晨曦也接到了她爸爸的电话，让她回家过节。思虑再三，她以这次长假有太多练习题要做为由，留在了学校。事实上，假期越长，作业越多，所以这次老师们发的试卷足以和被单媲美。

第二天，她懒懒地睡到了九点。梳洗完毕后去了教室，发现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同学正安静地写着作业。她有些诧异，虽然说离家远的同学不会回去，但是十一假期这么长，他们竟然也不回。

他们是班上的尖子生，林晨曦几乎没怎么跟他们说过话。他们在奋笔疾书，她也不敢出声，深怕打扰了对方。有时候，人身处的环境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选择。比如，面对安静得能听到呼吸的教室，林晨曦第一次尝到了学习的聚精会神，她竟然没有发现那俩同学什么离开的教室。看着快于预期的速度，她不自觉地笑了。

连着两天，那俩同学都在，林晨曦也成功地将自己那几份被单都完成了。她抬头看了看那俩人，早就开始听英语，记单词了。她吁了一口气，这回，她可能跟不上学霸的脚步了。

回了宿舍，拿出了一部傻瓜相机。这是初一时央求爸爸给她买的，记得里面才拍过几张而已。背上相机，她出了门。

她锁在的高中在山脚，是依山而建的，整个校区的建筑都随着地势的拔高而在变化。学校是位老华侨投资创办，最早是初中，后来才改为高中，评上了省级重点中学。老华侨在外打拼了大半辈子，用辛苦赚的钱给家乡创办了学校，还投资了建设了自来水厂，在当地很有名望。而正因为这些建设，这个多数为华侨的镇上也越来越发达。很多时候，付出是有回报的，如果没有人愿意尽一己之力，或许也看不到后来这个镇美好的模样。

学校大门出来是条比较平坦的街道，直通镇上。街上两边是低矮的楼房，有文具店、饭店、理发店还有派出所，街后面就是居民房。同学们总开玩笑说，别看这里房子建设不怎么滴，其实兜里都好多！意思是镇上的人都很有钱。那几年出国捞金的比在国内打工的有钱。

午间和晚间有校门开放时间，林晨曦也会到街上逛逛，买点生活必需品。十一放假后，好多店铺也关了门，这种以学校为中心的生活形态，很大一部分的营业时间都是以学校的作息为准。这会儿的街上有些冷清，于是她决定往山上方向走走。

南方多是丘陵，这山一点不高，没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秋高气爽，信步拾级，因而也没觉得疲累。视野里好像出现了学校的轮廓，她停住脚步往下望去。这是第一次看见学校的全貌，倒有几分亲切。

她想起了高一到学校报道，是爸爸开着车送她来的，一路上，他们都没什么话。从刚才自己走过的街道上驶过，经过了操场，围墙里种满了乔木，她看不到里面。但是这个时候，她却看得清清楚楚。看着跑道，她想起刚刚结束的运动会。

左文最终没有参加400米的决赛，不过其它两个项目都拿了不错的名次。拿第一的都是体育特招的同学，其实他的成绩也相当不错。

颁奖的时候，林晨曦端着奖牌站在他跟前，视线却停留在他受伤的膝盖。涂了红药水后，中间部分的伤口显得特别黑，那一下一定摔得很痛。她皱了下眉头，觉得自己的膝盖一疼。

她的出神让颁奖的老师都略显尴尬，关心地问她是不是晕血，还提醒她那是红药水，不是血。林晨曦不好意思地笑着，余光明显觉察到了另一个人的视线，所以此刻她只能默认自己连红药水都不认识，好藏起自己几乎已经外露的关心。

林晨曦按下了快门，将夕阳余晖下整个操场拍了下来，多希望操场上有那个男生奔跑的身影。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山路走走逛逛，拍些照片，浑然没有去注意来时的分岔路口。此刻她站在三岔口，努力回忆自己是从哪条路上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前面两条路都好熟悉，在她看来，它们几乎没有区别。她不知道另一条路通向哪，可能是镇外面，也可能是镇上的另一边，但无论是哪里再回到学校天肯定黑了。

夕阳已经躲进了云霞，不管怎样往前走都比天黑还在山里强。于是，她口中默念有花堪折直须折，莫要怪我无情将你毁，然后信手拈了一朵花来。

正当她相当投入地进行着“你喜欢我，你不喜欢我”的游戏来决定选哪条路时，忽然听到了有人喊了一句“同学”。

这会儿居然能遇到个活人，激动的林晨曦赶紧抬头，这不是医务室老师吗！她礼貌地喊了声老师，将花藏在了身后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老师身边是一位三十多岁高高壮壮的男子，还有一个胖胖的小男孩。他们穿着运动服，运动鞋，看上去像一家人登山来着。

老师介绍了她的丈夫还有儿子，笑着说小家伙太胖了，放假了带他运动减肥，否则寒假也不带他出去玩。

林晨曦看着嘟嘴的小家伙偷偷笑了下，他这体质应该是像爸爸的。见她笑自己，小家伙还有些不服气，反嘲她一定是找不到下山的路。

这都能猜到！小家伙看见林晨曦不说话，非常得意自己的机智，不忘跟他爸妈讨表扬。

最后林晨曦是跟着他们一家人下了山。医务室的李老师，是当地人，她儿子上小学后，她申请在家附近的学校也就是林晨曦所在高中当驻校医师，改变她一层不变的主妇生活。

其实李老师的丈夫对她很体贴，她工作不是为了养家，因而没有太大的压力。她儿子虽然胖了点，也是个鬼灵精，总逗得他爸妈乐个不停。

出现在他们和睦的一家人里，林晨曦觉得此时的自己像个异类，打搅了他人的宁静。

“你叫什么名字？”

“林晨曦。”

“就是那个晨曦吗？”李老师指指天空，林晨曦点点头，“哦，姓林？没有晨曦？”李老师下一秒就为自己不自觉说出的话感到了抱歉，赶紧解释，“应该是凌晨曦，凌晨的光曦！”

“没事，一个称呼而已！”

李老师觉得林晨曦的脸上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故作淡然，有种刻意隐藏自己的感觉。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捶着胸口说疼的样子，那种伤心欲绝，一定是经历了很大的变故才会如此。

“晨曦，那么美好，我相信你也是的！”

林晨曦一愣，她的爸爸妈妈本来也是这么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