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的帮助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她是窝在家里渡过的，浑浑噩噩，因而第二天上班居然迟到了。
这么多年来她的上班记录一向良好，这次迟到不仅是她，连同一个办公室的小张也感到了诧异。
小张调侃她难道是顾着打扮，没赶上公车。何溪看了看自己新买的衣服，不知为何倒还有些虚荣。过去两年总是看着办公室里那几个年轻的小姑娘一天一件，半个月不带重样，自己只能假装不在意，但是女人又怎会不为新衣所动呢？一切的伪装都在小张这一句话后打破了。
这天她的心情莫名地开心，觉得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同于以往。
下午的时候，出纳来到她的位置，小声地说老总找她。何溪没有多想，便起身过去了，只是让她想不到的是这次谈话竟是一场责任的追究。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看到别人的目光，何溪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眼神不同于以往，这分明是同情，是嘲笑。此刻她的心情犹如大安的天气一般阴郁。
她看着手中的报销单，付款凭证上的大写金额明明是正确的，而说明事项和小写金额那里却多了一个零。她目光瞥向出纳的位置，只见她背对着自己，不敢转身。
这单子是放假前一天下午跟所有人的报销单做好后一起交由出纳付款，虽然那天她是赶着去和中介见面，但做了这么多年的财务，她养成了账账对三次的习惯，计算器一次，电脑一次，核对一次。而如今却被说成玩心重，做事不谨慎。为了早点下班，把报销单上的金额给写错了。
这个单子的报销人员偏偏还是新来的业务员，只跑了几个本市的工厂，还没开始做业绩，看到报销多打了后，这人直接人间消失了。公司找不到人，最终让何溪背了黑锅，承担一半多付的报销。
她本也想据理力争，但是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出纳在这个办公室里娇弱委屈的模样，心寒了一半，只好忍气吞声地认下。她怕闹得太僵最终也不能改变什么，如今，她还有生活的压力。
只是这一半的罚款，无疑加剧了她这几个月的负担。联想到这半年来苦不堪言的生活，却还有不得不坚持的理由。她就觉得悲从中来，大悲，而后生存，胜于不死不活地跟那些小哀小愁日日讨价还价。或者，该学习三毛那种自我鼓励的精神，她曾经那么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她问小张有没有认识的人需要买房，小张今年二十四，是个跟单员，认识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还不到谈婚论嫁，自然没有介绍。
何溪有些失望，她又不能跟家里人求助，毕竟当初闹得那么僵。
“小张，你知道有什么赚快钱的方法吗？”
听到何溪的话，小张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什么？何姐，你不会……”
针对她的表情，何溪瞬间脑补出了她邪恶的猜测，急忙解释：“别瞎想！我是说能快点收到应收款的兼职！”
“何姐你不是有帮几个小厂带账的吗？”小张好像是唯一一个还不知道自己背了黑锅的人。
何溪用手盖住手中那一小摞的报销凭证，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道：“女人的消费能力往往深不可测！”她不希望年轻的小张，过早地看到人心的自私，尤其是出纳和她们也在同一个办公室。
小张瞬间了然，扒拉了一通自己也逛了商场，看到这衣服都没舍得掏钱，毕竟当季新款价格实在有些瘆人。何溪也想不明白当初自己是撞邪了还是怎么的，一下子就把卡刷了！
“有啦！”小张忽然大叫一声，然后在桌上翻出一本杂志，正要递过去时，又有些为难，“姐，只是你的年纪……”
何溪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最后见她一副视死如归地模样把杂志放在何溪眼前：“知道这本杂志吧，时尚杂志最火之一，我中午刚看到他们好像要招兼职模特！”
“模特？”何溪干笑了两声，难怪她会担心自己的年纪，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呢！她看向那本杂志“C.Y”，前几年自己还看呢，想不到生活已经将自己打磨成了过去一个时代的人。
“嘿嘿，其实姐你在年纪上可能是有点吃亏，但是成功不论早晚，说不定你是大器晚成型的呢！再说，也只是投下简历，你也没亏什么呀！”
小张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当口，面子能当饭吃吗？！反正那都是些不认识的人，选不上被嘲笑了，自己也看不到！但是她还是不敢表露太明显，故作矜持地说道再想想，而实际上却偷偷上了C.Y的官网。
只是他们要求上传近期的生活照，要看半身或全身的。何溪有些犯难了，早就过了自拍的年纪，别说全身半身，连头像都是几年前的！
扒了几张两年前的照片，实在跟目前的流行元素没什么交集，只好下决心回家拍两张，好在，她下了血本买了些新衣服！
下班后，匆匆在超市逛了一圈便回了家。来不及吃饭，就对着镜子开始自拍，拍了才发现每张照片手机都挡在了身体前。无奈之下，想到了用耳机当按键拍半身照。
她开了客厅的大灯，把手机架在电视机上，摆弄着身体，按着音量键。看着这些照片，感慨这几年省吃俭用倒吃出了个苗条身材！经过斟酌再斟酌，总算选了两张传了上去。
可算是完成了，但为啥有些心虚呢？果然是年纪作祟？何溪叹了口气，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圣人也得为五斗米折腰，何况我等凡人！凡事都需要努力一把，即使不成功，也不至于空白。
正收拾着，余光瞄到了窗外，为何觉得窗外有个人影？她怯怯地走到窗边，贴着窗一看，那不是Sam吗？他不会一直在对面看着吧！
何溪羞愧得猛然一个转身，想起自己刚才那忘我的搔首弄姿，顿时无地自容，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匆匆跑过去把客厅的大灯一关。
Sam的工作似乎真的没有任何时间性，何溪已经有三天没有看到他，而正当她把拍照的事忘到脑后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C.Y居然让她去面试！这个惊人的消息，无疑超出了何溪的理解范围，难道是这次应聘的人员，整体水平太差了？她也不敢问小张，总觉得这些是她们这些年轻人干的事，她简直是毫无自知之明。
面试约在了第二天的下午，何溪趁去国税局办事的空档绕了大老远跑到CY杂志社所在的常氏大楼。
接待她的一个小姑娘穿着一件大大的灰色套头毛衣，底下是暗色的打底裤，穿着平底休闲球鞋，走起路来特别带劲儿。
女孩叫灰灰，似乎也很喜欢灰色，何溪觉得有一丝亲切，但对方却意味深长地在何溪身上扫了两眼，没再多说什么，便带着她去了会议室。
这一层楼都归杂志社所有，名下有好几个现今比较受热捧的杂志，不但做时尚杂志，还有摄影类、人文类，涉及范围颇广。这是何溪来之前临时做的功课，希望面试时能用上。
“总监！”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何溪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当看到那熟悉的脸孔，她却僵直在了原地，原来她的邻居这么有来头！
Sam挥手让小姑娘出去，然后让犯尴尬症的何溪坐下，何溪却连对视的勇气都丧失了。上次自己对着他发火后，二人都没再碰头，想不到再见时是自己这么自不量力的时候。
“好久不见！”
“嗯！”何溪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上次，对不起！”
Sam摇摇头，那次的事他便发现何溪是个十分倔强的人，一句抱歉便能打破的沉默她却一路都未曾开口。如今这一声，是形势所迫？
“没事！我们杂志社目前要准备一期新年的特刊，以年味为主题，融入春季新品及流行元素，当然主要目的还要对赞助品牌的宣传。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所以拍摄时间会比较紧，你有没有问题？兼职模特是时薪制，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们付款会很及时。不过若片子有任何需要改进，那就要你全力配合，具体的你可以看下合同。”
Sam将合同推到了何溪跟前，何溪却不着急看，而是疑惑地问道：“你是真的觉得我适合，才给我机会的吗？”
她的话让Sam一愣，想起那天何爸爸怒训何溪“有钱到处跑，不如早点把钱还了那人！”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她按着计算器喊糟糕的时候，应该是可以确定，她目前正面临着经济危机。昨天看到应聘的人当中居然有她，才明白了前几天她忽然开了客厅的大灯，在那凹造型的目的。自己只是不忍心，想帮她一把。
“时尚没有绝对的合不合适！”
何溪想提醒他，自己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小白，但是一想，是他挑的人，肯定知道自己是什么底牌，为了接下来的这年能好过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大笔一挥，将合同一签，递了过去。
从常氏回到公司，何溪赶得满头大汗，终于在下班前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心虚地四下看了看，希望没人发现她趁工作时间出门办了件私事。可偏偏出纳意有所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继续做事了。
这一眼让何溪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荒唐，甚至想到可能因此丢掉现有的这份工作。她像个泄了气的气球，瞬间瘫软在位置上。她局促不安地熬过了最后半个小时，回来的路上，依旧被这样的情绪困扰着。
她在这里上了五年的班，朝九晚五已经成了她的作息，她从没想过要去改变什么。难道人到三十，反而要去换工作吗？对已有的习惯以及对将来的未知让她心生恐惧，甚至有了退缩。她在客厅里踟蹰徘徊，想起每个月的房贷，她就十分害怕失去这份稳定的工作，觉得自己做了这辈子最离谱的决定，三十岁，不是可以不计后果胡来的年纪，反而是束缚自己最重要的枷锁。
她忧心忡忡地进了画室，不知道如何启齿。但昕却好像知道自己在忧心什么一般，笑着安慰她：“世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昕叫她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人还要生活的。这话像及了Sam的口吻，看似轻描淡写，却足以给你信心。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当时竟然是因为Sam的话才决心一试，她无奈地一笑，自己居然在那一刻又开始怀抱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