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等你，等你一辈子

自那之后阿山外出便不多了，偶尔出门也不大在外过夜，当天就回来，这让阿花安心不少，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又过了半年，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阿花的肚子还是没有消息。阿花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有些贪心，以前的她好像是不会特别强烈地想要什么的。现在的阿花，却数着日子，盼着，盼着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和阿山的孩子。

但是孩子没有来，来的却是一个让全村慌乱的消息，说是外面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了，皇上派来了一群穿盔甲的兵到邻村抓了好些男丁去打仗，今天可能就要来这里了。最先听到这个消息的是阿山娘，她慌张跑回来的时候在小院门口摔了一跤，摔破了膝盖，阿山吓了一跳连忙去扶。阿山娘却顾不得起身，推了儿子一把，带着哭腔喊道“要来抓人了！快去收拾东西躲到山里去！阿花快去收拾包袱跟阿山一起躲到山林里去！他们要抓人去打仗了！”阿花一惊都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便听话地奔回了里屋，小两口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甚至来不及向爹娘多说告别的话便向后山奔去。

跑到后山，阿花却突然看见以前河边的那个洗衣服的女人站在一棵树下悲伤地望着这对逃命的小夫妻，她悲伤地说道：“他要走了，他要离开了你了”，阿花此时突然有些恨这个女人，不，是这个女鬼。一向温和的阿花，此时却愤怒地向她吼道：“你滚开！”。那女人没什么表情目光依旧很悲伤的样子，但是阿山的脚步却突然停了，阿花愕然抬头看向阿山，却见阿山呆呆望着前方，眼中有着一丝绝望。随着他的目光阿花看见，后山走下一队穿着战甲面无表情的士兵，为首的军官模样的人只抬了抬手，几个士兵便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来捆绑阿山。阿山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多少表情，任由那几个士兵将他的手绑了起来。倒是阿花，在一旁奋力挣扎厮打哭喊拉扯着不让那些人带走阿山，那些士兵并不理会阿花，轻轻一推就将她推倒在路边。阿山看着阿花眼中有着一丝认命又有着不忍，他低头看着跌坐在路边的阿花说：“阿花，你等我三年，如果三年年我还没消息，你就找个人改嫁不必再等我了。”说完，阿山竟是紧闭了一下双眼，头也不回地跟着那队士兵走了。阿花听见这话哭的更加厉害，她连忙爬起来追了上去将先前匆忙收拾好的包袱挂在阿山的脖子上，又将手上的手镯褪下一个放入阿山怀中颤抖着说：“我等你，我等你一辈子!你回来的时候再给我戴上。”阿山看着眼前这满脸是泪发丝凌乱的妻子，重重点了下头哽咽道：“好！”

阿花就这样看着阿山的背影，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模糊记得好像是婆婆把她牵回家的。第二天阿花便病了，发着烧，说着胡话一直在叫阿山。公婆请来村里的大夫，老大夫把了脉却是说阿花有了身孕，这个原本应该让这家人欢喜的消息此时却因这一场变故变得格外心酸。阿花的婆婆流着泪说道：“媳妇啊，你有了阿山的孩子了，你要快好起来，不然这个孩子就保不住了。”阿花听到这话，尽管烧的面脸通红，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把婆婆端来的药喝了。阿花好了起来，因为她要好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等阿山回来。

阿花还是以前的的样子，只是更沉默了。快入冬的时候，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娃，阿花叫他小山子。有了孩子的阿花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有时也会逗着孩子说一两句话。或许是阿花再也经不起变故，也不想再看见“那些人”。自从阿山走后阿花便真的很少看到“那些人”，即便看到了阿花也像看空气一样径直穿过。后来生了小山子，阿花便再也没见过那些人，只是偶尔，安静的时候阿花会听到有人对她说话，但是阿花并不想听，她不敢听。

寒来暑往，小山子已经六岁，阿山还是没回来，村里男丁几乎都被押走，村里剩的都是老幼妇孺，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十分惨淡，没人有多余的心去关心其中之一的阿花过得怎样。后来阿花的爹娘来看过几次阿花，看见阿花一个人带着小山子爹娘眼中尽是心疼，临走时阿花娘抹着泪让阿花回去，阿花摇头，阿花娘知道她是想替阿山尽孝，便没再提只问“都六年了，你就这样过下去？”

阿花低下头说：“他答应我会回来的。”

阿花娘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怀里一个红色的小布囊塞到阿花手里：“过不了了就去卖了这个吧”。阿花打开，是一对银耳花，阿花眼睛红了，默默收下。

小山子八岁的时候，听说隔壁村有人从战场回来。阿花在村口守了一个月，却还是不见阿山回来。后来村里流行时疫，阿山父母双双病倒，小山子也被染上了，这可忙坏了阿花，照顾老的又照顾小的。最后小山子因为病不重倒是好了，两位老人家却是没能熬过先后去了。阿花带着小山子，在乡邻帮助下安葬了两位老人。头七的那天晚上，阿花听到有人叹气，起初她并不想理会，后来却听到那声音十分熟悉，竟是去世婆婆的声音那声音说道“好媳妇，苦了你了，好好带着小山子回家去吧。”然后隐约又是不常说话的公公的声音“好孩子，你也要为自己想想。”阿花以为自己已经哭干了泪的阿花，此时眼泪又不住地落了下来，小山子见娘亲哭得伤心，也哭着爬过去用小手去为娘亲拭泪。

阿花带着小山子回到了娘家，和父母住在了一起，她没再提起过阿山，却也没有改嫁。后来的日子似乎太平了许多，听说外面的仗已经打完了，好像说是换了一位新皇上，可对于阿花来说这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干活，也一样地要交税。阿山还是没有回来，阿花平平淡淡过着日子，后来爹娘也老了，去了，阿花为爹娘送了终。再后来小山子也渐渐长大，娶了媳妇儿，恍然间看见小山子带着笑的眼睛，阿花还会想起那个榕树下向她搭讪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