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家突惊变,浴血濒身危(六)
虚若黧惨白着一张脸,问她:“我们之间的姐妹情,难道就因为你的不甘心而断了么?”她伸出雪白的纤手抚平了那张被吹得呼呼翻卷的宣纸,拈起兰花指轻轻敲击在那首十韵诗的第四韵、第五韵与第九韵上,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敲击,敲击的节奏与声音的大小都不一样。
殊晋仔细盯着她纤细无骨的手指移动的方向,屏气凝息地听着她指尖敲打的节奏,并不决定回答她的问题。
受到漠视,虚若黧没有生气反倒轻轻笑了,说:“好吧,所有的一切我都原谅你。只是,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想自由,你不甘心,那你就走吧,这都是我欠你的,现在我还给你。以后,以后……我们就谁也不欠谁的呢,各自走各自的路,倒是比现在两两相怨要来得好。”
殊晋也轻轻笑开,清明眸子里刹那便有层层气霭涌上,她拭去泪珠,颤抖着声音故意疏远道:“谢王妃不杀之恩。殊晋欠王妃的,这辈子无法偿还,下辈子,殊晋一定还!”
听她此言,虚若黧却觉得极为讽刺。
“不能放!”一阵愤怒不已的男声在外室响起。
虚若黧的心顿时被攥紧揪得高高的,她仓皇望去,只见李成器已快速走进内室,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挠开那层层绣幔帘栊,放下的串串水晶珠相互撞击得叮叮作响,颗颗剔透泛盛着熠熠光芒的珠子在空中晃荡不止。他一身紫青色朝服,青蟒怒爪盘旋的金缕绣纹细腻平整,领襟袖口的做工均精细讲究,腰系一条墨色镶碧玉宽腰带,脚蹬一双镏金边麂靴。此刻他面色铁青阔步踏进来,形神疲惫倦怠,鬓角眉头紧紧颦蹙,似是怒气冲冲,气愤不止。
虚若黧一张如深冬皓雪的脸瞬间惨白,她踧踖不安地转过头去看着殊晋。殊晋无力地笑着,似乎也有些无奈。她们谁都清楚,这事私下里好解决,可一旦闹到寿春王李成器那里,就不好办了,只是她们不知道李成器到底知晓多少,看李成器还穿着朝服,他应该是刚下了早朝便直奔这里的,照此推算着,他应该没听到多少。
虚若黧连忙迎上去,笑道:“王爷回来了,阿黧还没来得及梳妆呢?真是不懂规矩……”
李成器摇摇头,道:“阿黧,发生什么事了?你说给我听,我替你做主。”
虚若黧虚弱地笑笑,见那个被扎满钢针的雪衣小人儿布偶正躺在李成器背后的地上,那根根钢针尖锐怵惧,发出熠熠的光芒,生生将她闪烁躲藏的眸子刺痛。她连忙拉过李成器,努力让他不看见那布偶,道:“没什么事,殊晋说她想家了,我想在她离开前留她在这里叙叙旧,没想到我们竟如此舍不得对方,叙着叙着就哭了起来。”
话罢,她又拈起那素白玉兰花手帕擦拭着泉涌而出的泪。
李成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道:“阿黧终究是太善良,这样下去会吃亏的。不要再骗我了好吗?我在外面什么都听到了。”然后他转过头去看着跪得端端正正的殊晋,目光刹那就变得阴冷狠毒,他说:“殊晋,本王今天若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是觉得本王与王妃好欺负?”
虚若黧攥紧他的紫青色衣襟,抬起被雾气弥漫了的眸子,那眸子里湛湛水光如弥漫在那秋日霁虹下的一波绿水,晃晃悠悠,摇摇荡荡,看得李成器心神一凛。她颤声道:“不——成器,放过她吧,这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错,成器……”话还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他笑,“不,阿黧你太傻,你不明白,若是今天你将她放了,以后她还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于你。她为了自己的自由甚至能弃你们多年的姐妹情于不顾,这样的人你又何必去可怜她?今天巫蛊,明天说不定就直接将剑抵到你的脖颈上?阿黧,她意图祸害的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么就知道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次伤害郜国?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要为咱们的女儿考虑考虑,阿黧,兹事体大,听我的没错,这样的人留不得。”
不容虚若黧回答,他便大声吩咐把殊晋捆起来,拖到暖阁外施以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