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連城:妃皇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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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家突惊变,浴血濒身危(七)

金丝楠木案几上泪眼端砚下的那张宣纸被李成器取了出来,他看着雪色宣纸上的那首十韵诗驻思了半晌,然后轻轻地握紧了虚若黧雪白凝脂般的细长手指。她的手指却凉得可怕冷得惊心,冰沁沁的,仿若被三尺深的雪冻毙了似的,他心疼地用他宽厚的手掌将那双嫩白的纤手包裹起来,再缓缓地来回搓揉,希望这样能让她暖和点。

他朗声吩咐道:“来人,再加些木炭,把火生大点。”

伫立在外室的婢女立即挠帘进来,在那镂金错缕的大鼎里加入熏了百合香的木炭,用铁制火钳一寸寸拨火,多留些空隙,以便让更多的空气进入使火势燃得大些。做完这事儿后,那婢女低垂着眸光悄悄退了出去,并不曾抬起头愈矩看过内室中的他们一眼。

虚若黧耷拉着脑袋,眼眸里毫无神气,只娇怯怯地坐于软榻上一动也不动。

直到,暖阁外响起了阵阵用一丈二长七分粗的廷杖击打双臀的声音,她才缓过神来,蓦地抬起头来就往阁外跑去,却被李成器粗鲁用力一把拉入怀中。她在他怀中哭喊挣扎,“放过她!放过她!成器……殊晋她那样瘦弱,会被打死的。放过她!成器,放过她!”

他紧紧抱住她,说:“阿黧,听我说,今天我们放过她,以后她还会放过我们么?别傻了,这个世界上互为敌人的双方都是争得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他们谁都不会放过谁。放过了敌人,就等于不放过自己,置自己于死地而不顾,懂么,阿黧?”

她摇摇头,“我不懂,殊晋她不是敌人,她只是一时走了错路而已。”

他也摇头,“不!今天我非要给那些不了解我手段的人一个大榔头不可!”

虚若黧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李成器不放过殊晋?敲山震虎,杀鸡吓猴,这是他常用的伎俩。这些年来,她也见惯了的,她知道这个表面光鲜的男人心中到底有多不甘有多委屈,她也尝试着去疏导劝解他,让他解颐一笑,抑或小小的舒眉展颜也是好的,可惜没有成功。

中宗李哲因为一句玩笑话被武氏赶下皇位,瞬息之间便是皇位的嬗递,后武氏复立李旦,扶立那个在夹缝中小心翼翼苟活求存的儿子为皇帝。其实天下人都知道,武氏需要的是一个能听她话受她控制的皇帝,李旦正是看清了他母亲的目的与野心,才在太后临朝称制下庸碌无为,恭检退让,以免于祸,才比他的任何一个哥哥活得好,虽然事实上,唐高祖、太宗、高宗三代皇帝的皇子就只剩下被废中宗李哲,以及复立的皇帝睿宗李旦两个人了,其余在世的全部被杀,包括武氏自己的却不听她话的两位皇子。

高宗李治驾崩宾天,武氏垂帘听政至登基几近三十年,期间,她是何等的独断专权。身为李旦长子,他一直在风口浪尖生活,但为了那个人人都想要的皇位他也忍了。但自从他的父亲李旦软弱地选择禅让使得武氏顺利登基称帝后,他的皇帝梦就被他们无情给打碎了。是啊,从人人敬仰臣服的煊赫太子殿下降爵为皇孙,再降为人人都瞧不起的寿春王,不止在表面上风光少了,在背地里还被日益张狂猖獗的武氏家族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宵小之徒所欺辱。

作为一个很骄傲的男人,他甚至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人、自己最爱的人。他一定是非常难以面对她们的吧,心里怀着大大的愧疚,在朝堂上又会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压力,这压力不止是来自他祖母女皇,亦是来自武氏家族的各个大权在握随时都有可能让他翻船的人。

所以,他想要发泄出他心中多年来郁积得厚厚一层的痛苦与委屈,想要借此次事件来告诫所有‘赐予’他压力与痛苦的人,想要别人都知道他与他的家人奴仆也并不是好欺辱的。

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