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黄沙之夜
这天训练结束，从全国各个大队召集来的飞行员们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去休息，而是聚集在作战室内继续讨论在操纵新式战机上的心得和战术——尤其这种I－16第10型悬臂式下单翼战机虽然相对灵活和快速，但在操纵上却难了许多，比起双翼的I－15战机来在急跃升和翻滚上更容易陷入螺旋困境，这在飞行员们做类似于英卖曼翻滚这类比较复杂的战术动作时，极容易造成失速或者停车。
飞行员们在讨论一阵子战术问题后，话题开始转到现在的战争形势上面来，在这批集训的五十多名飞行员里面，有不少是第七期第八期的新生代（其实在有些国家的空军里，中国很多“老”飞行员的飞行时间都只是新手而已），这些年轻士兵们在空军军官学校的时候就互相认识，毕业后分别驻防各地，虽然经常会有转机之类的见面机会，但难得相聚都在一起，都想多聊聊近况什么的。
不知不觉中时间到了晚上十点，按说现在已经是就寝时间，不过由于空军总队对这种临时性的集训并没有安排具体负责纪律的长官，所以也没有人来管他们，这或许是空军指挥部的一个失误，但谁也没有想到，这群飞行员们不守纪律的行为竟然到最后拯救了他们的性命。
作战室内依然亮着汽灯，由于明天还要飞行，所以没有人敢喝酒，不过飞行员们还是兴致很高——毕竟这也是空军各大队的一次聚会。
这时一个佩着中队长标志的上尉正站在台子上大声说道：“汪精卫这杂种以为逃到越南去就能跑掉吗？上回我就和队长说了，我说我们这里到河内才这么点路，你让我带两架飞机去，肯定能把这杂种给炸死。。。”底下的飞行员们或坐或站，有些自己谈着话，有些附和着这名上尉的观点——这也是空军和陆军的区别之一，在休息时间，并没有那么严格上下级之分。
赵鹰低声对身边的方啸云问道：“这位弟兄是广西空军的吧？应该是驻桂南一带的，他妈的，那些军统的家伙们平常监视起人倒是很厉害，真要用他们的时候，连汪精卫这种货色都干不掉。。。”
方啸云皱眉道：“行了，他们已经尽力了。。。你以为那么容易？”
这时陆长枫凑过来说道：“听说广西空军都是日本教官训练的，待会还可以问问他们日本人的情况怎么样？”
要知道，在中国各支地方空军里面，只有广西空军特立独行地请得全部都是日本教官来训练，消息传出后在社会上引起非常强烈的不满，当时中国民众心理的反日情绪已经很高涨，就连笕桥航校的飞行员们都觉得广西空军到底想干什么？有不少人也因此怀疑起广西空军的忠诚度。
但战争爆发后，所有人都不由得对广西空军侧目——这群学生在面对老师的时候更加凶狠，据说有些日本教官回国的时候，就和他们的学生们约好“如果日后在战场上遇到，谁也不许手下留情。”
听到陆长枫的说话，边上几个飞行员都附和起来，纷纷喊道：“叶上尉，快给和我们说说日本人的战术特点吧，知己知彼啊。。。”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砰”地一声，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蹭地站了起来，这是枪声！虽然现在兰州白天还是晴空万里，但一到晚上却到处都是漫天黄沙，出门的话甚至睁不开眼睛，可这声枪响还是清晰地透过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传到飞行员们的耳朵里。
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然后就是警报大作，外面炒豆般的枪声中传来机场保安连的大声惊呼：“夜袭！夜袭！”
刺耳的警报声尖啸着，飞行员们立刻反应过来——但这并不是防空警报，作战室内军衔最高的一名少校立刻拔出手枪，大声喝道：“所有人按原来部队编制进行抵抗，如有可能立刻升空。。。”
但这名少校话还没有说话，一颗子弹从他站着的窗边射了进来，砰地把他击倒在地，鲜血慢慢染红了他的那身飞行服，所有飞行员立刻一拥而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敌人肯定是冲飞机来的，所以飞行员们都疾步往机场和仓库跑去，这些飞机是中国空军的命根子，决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损失在这里！当方啸云他们赶到机场附近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乱成一团，到处都是火光和枪声，拱星敦机场仅有的不足百人的保安连仍然在拼命抵抗着。
方啸云在火光中看见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在挥舞着手枪督促部下抵抗，疾步跑过去，大声喊道：“到底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敌人？赶紧向附近的部队求援！”
那名军官满脸都是血污和汗水，他一边对机场外面的黄沙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开枪射击，一边回答道：“这是骑兵！蒙古骑兵！”
“他妈的！”方啸云狠狠地咒骂道，他知道日本人一直在对一些蒙古王公作策反工作，而与中央政府长久以来的矛盾也让其中的少数蒙古王公日益倾向于日本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偷袭空军在兰州的机场。这绝对是日本人最有效的一步棋子，中国空军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大后方的腹地，会遭遇到这种突袭！
“我们的情报人员都是死的！”方啸云大声喊道：“赶快向第十七师求援！”
并不需要什么军事常识，谁都知道战机在空中虽然威力无穷，但要是在跑道上，一个民兵就可以用手榴弹把它炸毁，何况现在来了这么多来去如风的骑兵！而这几十个飞行员除了手中的防身手枪之外，几乎是手无寸铁，天知道手枪能对骑兵有什么作用？
就在这时，十几个浑身黝黑的骑兵穿过机场外面的漫天黄沙，立刻突破了保安连稀疏散乱的防线，冲到方啸云的面前，方啸云狠狠地咒骂一句，抬手把最前面的那个骑兵给打下马来（几乎每个飞行员都有一手标准的枪法，就算在这种天气和环境下），立刻滚到旁边的飞机腹下，但那位和他说话的保安连的军官已经被砍倒在地，后面几匹马连续从他身体上踏了过去。
蒙古骑兵们纷纷投出手榴弹，精湛的骑术让这些手榴弹以完美的弧线落进座舱里面，在冲天大火中，一架架中国空军看得比飞行员还珍贵的战机化为灰烬，几个飞行员拼命跳进座舱，企图强行起飞躲避攻击，但却纷纷被连人带战机一起被炸毁在跑道上，黑暗中，这些战机冒着炽热的火焰在慢慢地滑行着。
这时，方啸云从机腹下蹿了出来，连续两枪把两个正在对战机射击的骑兵击倒在地，火光中，他看到那位叶上尉还正在拼命往座舱里爬去——难道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想起飞吗？方啸云连忙冲上去想制止他，但叶上尉已经爬上战机，只见他似乎伸手向从座舱里拿出什么东西来，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原来他只是想把骑兵们投掷的炸弹从座舱里抢出来，这时整个机场已经到处都是燃烧的战机和各种器材，纷乱中，只听有人大声喊道：“快把飞机上的机枪拆下来！快把飞机上的机枪拆下来！”
立刻，一些飞行员们已经拆下机头的机枪开始反击，这种重机枪的火力甚至能击穿日军战机的8mm钢板，这些马匹的血肉之躯显然不能抵抗，在炽热的火网中，许多骑兵还未冲到跑道上就已经被扫倒。
方啸云疾步跳过不时落在身边的炸弹，跑到正在以维修车为掩体抵抗的赵鹰和陆长枫身边，喊道：“援军什么时候到？！”
方啸云知道，以现在机场的防卫力量是绝对支持不住下一次攻击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距离机场不过五公里的第十七师赶紧过来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