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法艺术的具体范围

通过前面的介绍，对于书法的概念大体有了个轮廓，现进一步作些讨论。书法界有个说法，即书法艺术包括字内功和字外学（艺外学）两个部分，不妨先列表于下：

书法艺术的范围

“字内功”，即直接与书法相关连的技法和基本知识，就是笔法（包括墨法）、结构、章法（即布局）和相应的基本知识。如笔法的要领及传授概况、碑帖知识、书体及流派等，其中笔法是核心，为书法工作者终生追求的大事。我们讲基本功，就是指笔法。笔法解决了，则结构和布局将迎刃而解，比较容易解决。从艺术效果说，笔法好而结构及布局稍差，也是灿丽夺目，百看不厌的。反之，笔法不行，尽管结构和布局讲究得如何好看，只是花拳绣腿，经不起考验的，只会昙花一现而已。然而笔法是不能只靠埋头苦练所能解决的，还有赖于字外学（艺外功）来起作用。

“字外学”，可用德、才、学、识四个字来概括。讲得肤浅点，就是从事书法艺术的人要具备书德、书才、书学、书识。“德”是指人品或书品，是书法工作者首先要具备的本质，而且是一生要保持的大节，具体地说就是做人，即务本，先器识而后文艺的事。“才”是指一个人的才气、气质，包括领悟力、接受力等，机智、果决、勇毅、开拓魄力等属性。“学”的范围很广，缩小点说也是文、史、哲的知识。宜先从与书法艺术密切相关者做起。如汉语（包括现代和古代）、小学（文字学、声韵学、训诂学）、姊妹艺术（音乐、绘画、篆刻、雕塑、舞蹈、戏剧等）。其次要深研哲学（尤其是先秦各哲学流派）和国外各流派。再就是美学。精力有余，再向其他学科发展。“识”是指识见，要有世界眼光，认识时代潮流和书法艺术的趋向等。这不是光靠读书就可以解决的，还应从以下三方面着手：

（1）关心书坛活动。结识书法界同好，相互交流经验，切磋求益；经常阅读有关刊物，随时了解国内外书法界的动向。

（2）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读书法理论，临摹碑帖等，都还是书本知识，还应广收博览以开拓眼界。可先从当地做起，友朋之间的收藏，不妨借阅；当地的好石刻和图书馆、博物馆应多多浏览；书法展应尽量参加，当地的高手、名家前辈，应多多请教，收获必然是大的。其次，要进行有目的性的旅游，访求实物，深入考察，其感受要比印刷本所见者深刻得多。英哲学家培根于《谈读书》一文中说：“读书足以补禀赋之不足，实践又以补读书之不足……书中所示，苟不以实践核之，则将大而寡当。”明代书画大家董其昌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是好的教导。西安碑林、曲阜孔庙、洛阳龙门、陕西昭陵，这四处是我国石刻书法艺术集中之名胜，必须观览。此外，凡是旅游胜地，无不留有书法名迹，也应尽量观赏。旅游所到之处。遇有当地名家及博物馆的好收藏，则不应失去请教与观赏机会。

（3）师法自然。向大自然学习，是我国先哲及文艺大师们生活的一部分。旅游访胜，本身就是一项教育，每到一处，总有当地贤豪可以问难请益，或历史上所留下的胜迹和人物典范，对自己都是教育。除此而外，则山川景物、名胜建筑、异石古树，或烟波浩渺的湖海，或层峦叠翠之奇峰涧峡等自然景观，每为其气势所倾倒、折服，进而取其形象与实质；有的是有意识的学习，有的是下意识受其影响。孔子在这方面显得突出，他周游了列国，沿途所见，他都认真地学习。如“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他学习苍松古柏之岸然挺拔，而又有傲寒骨气，所以在众木凋零之时，还是那么青翠凌霄；又“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看到汹涌澎湃的黄河，一往无前，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冲刷走污浊，又滋润着大地。又如：“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他以天（宇宙）为师，学习其潜移默化，培育众生的气魄等。唐玄宗时宰相张说，遭贬回京，诗风大变，人们说他是得山川之助。人是环境的动物，与周围影响是无法分开的。又如我们在大西北看到大片黄土高原，草木难生的戈壁及广袤的沙漠等，给人们的启示不是退缩，而是看到我们祖先的卓越毅力，能够在如此艰苦的环境里，创造出辉煌的中华文化，自然也怀念张骞、苏武、傅介子及班超等先烈，更激发起向上的勇气与毅力。这些是从培养气质上说的。

还有，历来一些书法前辈，大都是从自然和生活中得到启发而悟笔法和美学的理解。说得比较全面的算是李阳冰《上李大夫论古篆书》：“……于天地山川，得方圆流峙之常；于日月星辰，得经纬昭回之度；于云霞草木，得霏布滋蔓之容；于衣冠文物，得揖让周旋之体；于须眉口鼻，得喜怒惨舒之分；于虫鱼禽兽，得屈伸飞动之理；于骨角齿牙，得摆位咀嚼之势。随手万变，任心所成。”又韩愈在《送高闲上人序》中谈到张旭的书法时说：“观于物，见山川崖谷，鸟兽鱼虫，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又如怀素见夏云之多变而感触书法求新的重要；张旭见蛇斗而悟草书的笔势；张旭述陆柬之于秋天沙岸之情景、苏东坡见舟人撑逆水船、黄山谷三峡见长年荡桨悟笔法；宋雷行简在船上闻水涨，而得笔意；鲜于枢于滑泥坡见拽车者之反复努力才将车拉起，悟行笔之要领……难以尽书。今天我们的条件更好，应能举一反三，从在自然及日常生活中，吸取有助于书法的启示。

旅游访胜，不一定人人有条件，如果没有机会远游，就在居处附近，也同样可以体察到有益的感受。但必须走出书室，到生活中去，到大自然里去。有的人以为练字就是写字，不如绘画要写生，所以就在书室内，书案上翻来覆去写，不肯走出房间，更不肯到生活中去，总是范围在那小圈子里，是得不到好的收益的。

通过字外学和字内功的磨炼与互补，必能在书法艺术上取得很好的成绩，总在于随地留意，笔墨功多而已。上面所谈可归纳为“养气”一词，大家得深刻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