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木偶百年历险记(纽伯瑞儿童文学奖文库)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章 我们一起出海

出海的前一夜,菲比很想在船长室里找一张舒服的床,可惜大家都忙着为出海做准备,根本就没有人顾及我们,因为明天早上四点船就要起锚了。这是我亲耳听到培保船长跟一个水手说的,安迪说,他是船长的助手。我们只能在“戴安娜—凯特”号船舱里的沙发上睡一夜,好在那上面的毛呢沙发滑溜溜的,并不怎么难受。

第二天清早,“戴安娜—凯特”号一切准备就绪,她已经迎着风鼓起了方形的帆,看上去漂亮极了。船开动了,海里的浪头在海风的作用下不断地拍打着我们的船舷,“戴安娜—凯特”号也随着上下起伏,我以前还没看过这样的景色呢。

“这没有什么,等我们到了哈特勒斯的时候,就会看到比这好得多的景色。”安迪告诉我们。但我和菲比还是觉得已经不错了,而且我们还没有完全适应船上的一切。这不,船一晃动,菲比没站稳,差点就摔倒在甲板上了,让我浑身都紧张了一下。

“小伙子,你对哈特勒斯了解的还挺多。”附近一名穿着有些发旧的蓝色裤子和衬衫的高大水手一边说,一边向我们走过来,然后对安迪说,“你到厨房拿点喝的东西吧,现在就快去。”

安迪照办了。没过一会儿,他就端着咖啡回来了,咖啡的香气随着海风扑面而来。那个高大的水手把菲比抱起来,放在一个木凳子上,当然,我也跟着坐了上来。那是一条木匠们常用的凳子,就在船的中央。凳子的旁边是一个很大的砖炉子,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用来炼鲸鱼油的。炉子就建在船的甲板上,桅杆中间的位置。此时,几个水手正在炉子边上干活,他们的脸都被晒得黑黝黝的,身体都很健壮,就跟刚才和我们说话的那个人一样。

看到菲比和我坐在凳子上,他们都向我们看了过来,其中一个还跟一个叫比尔的人说:“哦,比尔,这次出海旅行还带着女士呢,是不是?”

另一个水手一边灵巧地打着世界上最难的绳扣,一边向我们问好,还对菲比会心地眨眨眼睛。

人们慢慢围了过来,有人为菲比量身高,准备给她做床。有一个叫艾里加的水手,还为我量了身高,并且说要给我做一张吊床。听到这个消息,我十分高兴,感觉真是太幸福了。这时候,海风鼓起的巨大船帆重重叠叠,蓝色的大海浩瀚起伏,远处的波士顿慢慢地从视野中消失,但船上这些人的友好和善意却让我一点儿都不后悔离开陆地。

我们的航海旅行就是这样开始的。只有第一天,菲比有点晕船,其他人什么事都没有。安迪有时候悠闲地吹着口哨,有时候唱着歌,还跟着水手们学跳当时水手中间流行的一种活泼欢快的舞蹈——号管舞。培保夫人也适应了船上的工作条件,虽然船上的厨房很窄,但她忍受了。有时候培保夫人还是抱怨,说不等到陆地我们就会没命,但这并没有阻止她为大家服务,她还给大家做了最为奢侈的食物——蜜糖面包。

虽然还有几个人觉得船上不该有女人,抱怨这样会很危险,但大家对我们都很好,很照顾我们。没多长时间,菲比和我就交到了几个水手好朋友。艾里加和他的老朋友鲁宾·萨默斯很喜欢我,尤其是在菲比告诉他们,我是老艺人用紫楸木做成的之后,他们更是对我另眼相看,觉得我这个木偶肯定能给他们带来好运。看见他们这样,我觉得自己在这条船上已经是个人物了。

“你看,她跟我们的那位老‘戴安娜’一样,会给我们带来好运。”鲁宾指着船头桅杆下刻着的雕像说。

听见鲁宾这么说,我真有些担心他们也会把我钉在船头上。如果那样,我就跟那个老“戴安娜”一样,泡在又咸又涩的海水里,太可怜了,一点儿都不值得羡慕。好在他们没有这么做,还送给了我很多礼物,因为这里的人个个都是能工巧匠。艾里加给我做了吊床,其他人争先恐后地用绳子头和小木头为我做了很多小礼物。

没几周,除了艾里加给我做的吊床之外,我还有了用薄木片做成的篮子,用骨头雕成的脚凳,还有一个能装下我所有礼物的水手箱。这个精美的水手箱是比尔·巴克尔给我做的,我还记得比尔在做这个水手箱的时候并没费什么力气就完成了。箱子表面漆成了漂亮的蓝色,十分鲜艳,两头还有用绳子做的把手,箱子盖上凸出的钉子帽正好形成我名字开头的两个字母“HP”,在光线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这个礼物太让我自豪了,菲比跟我一样开心,她拿着水手箱跑遍了整条船,跟每个人炫耀,甚至想爬到桅杆上的乌鸦窝上放眼远眺,但她的爸爸立刻阻止了她。

当第一次在船上听到“乌鸦窝”这个词的时候,我马上就想到不久前我在那棵松树上的乌鸦窝里的遭遇,那些苦恼也立刻浮现在脑海中。我可不希望再次发生那样的事。好在不久之后,我发现这两个乌鸦窝不是一回事儿。这里的乌鸦窝是水手们瞭望远方的地方,他们要顺着索梯爬到索具之上才能到达。

看着水手们在那上面观看鲸鱼,是我最大的享受。这些是在船驶过合恩角进入南海之后的事,那也是我捕鲸历险的开始。

出海一个月来航行很顺利。海上的天气温暖并且晴朗居多,海风刮得比较急但也很平稳。安迪和很多船员会轮流帮培保夫人做饭,那个小小的厨房被大家戏称为“照料茶壶的升降索”,这可是根据航海用语起的名字呢。当一切都顺心的时候,培保夫人除了觉得不能在晚上到邻居家串门,不能让我们喝到牛奶,没有像样的洗碗槽之外,其他还是不错的,看来她已经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不过每当星期天,她想起离家乡的山有这么远,就会感觉很不如意,会轻轻地叹口气,然后把安迪和菲比叫到面前,让他们向她保证不会忘记圣戒和《圣经》中的第二十三首赞美诗。

平时,比尔·巴克尔经常和我们一起玩,对我们非常好。比尔·巴克尔很善良,他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和一脸浓密的黑胡须,在眺望远方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眯成一道缝儿。他不但把他的水手刀借给安迪,还给我们看他身上最好的文身。虽然水手们几乎人人都有文身,但他的是最好的,最精美的。他一条胳膊上纹的是蓝色的锚和一条鲸鱼,另一条胳膊上是绿色的大海蛇和美人鱼;他的胸脯上纹的是一艘装配了索具的三色快速帆船,看上去正在飞快的行驶。这些文身让安迪十分羡慕,但听说巴克尔为了文身花了很多钱,安迪就一言不发了。不过安迪还是觉得应该有文身,所以他说只要有机会,就把自己名字开头的字母刺在自己的胸脯上。菲比觉得这没什么,她也会那样做。这真让我吓了一跳,我真担心自己也会被刺上花纹,我可不愿意这样。好在这时比尔走过来,说他绝对不能容忍女人文身,我才解脱了。

另一位让我们非常开心的人是杰瑞米·富格尔,他来自南塔科特。他的背有点驼,是年轻的时候从桅杆上摔下来落下的毛病。虽然看上去不好看,但一点都不妨碍他在船上出色的工作。他是远近闻名的鱼叉手,目光敏锐,盯上目标就没有失过手。就连培保船长也因为能找到他到船上来工作而感到幸运。传说他能看见九英里以外的鲸鱼“吐气”,也就是我们看到的鲸鱼喷水,我和菲比对此深信不疑。杰瑞米·富格尔和别人不太一样,我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大年纪,根本分不出他是二十几岁还是七十几岁。因为他没有留胡子,淡黄色的头发都快白了,这是长期海上日晒风吹的结果,也让他更加与众不同。

海上的日子每天都差不多,天空碧蓝,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味,每天都漫长而又平静。一天夜里,培保船长对他的妻子说,他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太平淡无味”了,这也是他唯一担心的事。然而,这种平淡无味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不久,船就到了神秘的地方,就是安迪以前提到的合恩角。在这里,“戴安娜—凯特”号遇到了出海以来的第一次坏天气。

那天下午,大家还在甲板上玩耍、取乐、讲故事,大雨就突然而至,劈头盖脸地倾泻而下。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准备,帆也没有收起,船舱也没封好。巨大的海浪撞击着船舷,整条船上下颠簸得十分厉害,大家在剧烈的颠簸之下和暴风雨斗争了整整两天两夜,那情景根本没有办法用笔来描述。和在晃来晃去的乌鸦窝里观赏大海的咆哮相比,这可差远了。

培保船长想去甲板上看看上面的东西是否拴牢了,“别怕,凯特,你先离开这儿吧。”培保船长准备出去,他看了看船舱,对他的妻子说,“航海偶尔遇到这样的天气没什么,以前还遇到过更坏的天气。我想顶风停船,暴风雨结束前先放下帆。”

“好吧,亲爱的,爬桅杆,要穿上特制的袜子,戴上厚手套。”培保夫人说,我看得出她有些担心。

“为什么要放下帆,爸爸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菲比有些不理解,好奇地问。

“就是先不用那一英寸的帆了,我想到上面看看去。”安迪回答着菲比的问题,又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能去那里,甲板上只有真正的水手能够站稳,你上去会被海浪甩到海里去。你们两个来帮我的忙,把火生好,做点热汤,虽然以前没有这种享受,但今天要给他们这样的待遇。”培保夫人说,“上帝也不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喝不喝。”

为了不让菲比受伤,培保夫人把菲比和我抱到她的床上,用一块旧的法兰绒裹了起来。看到菲比有些不高兴,培保夫人说:“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面,如果你摔了跟头或者摔断骨头就麻烦了,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为了不给大家添乱,我和菲比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虽然到了睡觉的时间,可周围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入睡。外面主舱挂着的灯发出了微弱而昏暗的光,把周围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船在海浪里摇摇晃晃,灯也随着摇摆不停,灯影到处晃动,菲比都吓哭了。但忙于和海浪战斗的人们,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哭声,她只能把头埋在法兰绒里,紧紧地抱着我。

整个船舱里只有我和菲比,她轻轻地对我说:“海蒂,真没想到航海是这样的,你怎么想的呢?”

那一夜实在是太漫长了,似乎永远都不会天亮。漫长的煎熬之后,第二天总算是来了,但船舱里还像昨天晚上一样嘈杂黑暗。更糟糕的是,海水开始涌进船舱里。由于海浪太大,一排海浪扑过来,就会有一些海水流在甲板上,海水漫过甲板,慢慢渗入了船舱。而一旦船舱的门被打开,就会有更多的海水涌进来。船舱的地板上已经积了好几英寸深的海水,这让培保夫人伤透了脑筋,她要千方百计地阻止火被海水浇灭才行。

培保船长在甲板上指挥着大家,很少到船舱里来。有一次他下来,看见这里面的情况,对他的妻子说:“我很想让人来帮你,可我那里实在是没有一个闲人,船的前舱漏水了,必须四个人同时舀水才能保证船的安全。我看你还是和菲比一样待在床上比较安全。”

“情况很糟糕吗,亲爱的?”培保夫人一边大声地问,一边用锡杯子给他端了一杯热茶。

“不怎么好,如果风浪不停,我们就没有办法把漏水的地方修补好,这是最大的麻烦。”培保船长喝着热茶继续说,“只有安全度过这场风暴,我们才能很快把船修好。”

那一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我和菲比是怎么度过的,我都有些记不清了。但海浪再一次把“戴安娜—凯特”号推向风浪,我依然记忆犹新。疯狂的海浪有时候似乎要把整艘船推向海底,而有时候又把船抬得很高。每当船在浪尖上的时候,我感觉整艘船似乎就要散架了,每一条横梁都瑟瑟发抖;而当船下沉时,海浪形成的漩涡好像要将船吞噬了一样,我感觉我们永远也逃不出海浪的巨口。在这样不停地上下颠簸的过程中,我觉得末日就要到来了。

海浪还在猛烈地拍击着船舷,海风疯狂地号叫着,一次次吹向桅杆,似乎要把它截为两半。这些声音太大了,已经掩盖了水手们尖锐刺耳的吼叫声。当第二个夜晚来临时,海上的风暴更大了。

在与风暴搏斗的两天里,船已经有了漏洞,涌进船舱的海水已经把水手们平时睡觉的地方变成了一小片汪洋,整个船舱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的了。即使这样,劳累的水手们也能轮流到船舱中休息一小会儿,他们的衣服早就湿透了,海水顺着衣服往下直流。但他们已经不在意这些了,都会抓紧时间在这个湿湿的船舱里打个盹儿。有一两次,我看见杰瑞米或比尔,还有其他一些朋友,根本顾不上看地板上几英寸深的海水,更没有时间和力气对我们笑一笑或点点头,他们实在太累了。

终于,风暴渐渐平息,这场可怕的战斗就要结束了,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几个水手聚在一起,想把被海水浸透的衣服拧干。这时候,一阵大风袭来,“戴安娜—凯特”号猛烈地随风颤抖起来。随后,一声巨大的断裂声传来,听起来是那么恐怖。即使我现在待在安静、安全的古董店里,依然能够回想起当时的恐惧。接着,甲板上传来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我还听见培保船长吼叫着指挥大家,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但那响亮的喊声混合在风暴声、海浪声和水手们的呼喊声中,听上去也不比蟋蟀的叫声大多少。

“砍掉桅杆,都砍掉,小伙子们!”培保船长在大叫。

这时,躺在船舱里的三个水手立即起身,摇摇晃晃地向上面的甲板走去。摇曳的灯光下,菲比的妈妈满脸苍白,从我们的下铺站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儿虚弱,有些站不稳。她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牢牢地抓着菲比的手。

“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我们的船要沉了?”满脸惊恐的菲比看着妈妈的样子,哭了起来。

“当然不会,你爸爸是不会让船沉的。”听到妈妈这么说,菲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全神贯注,都没有发现船舱里的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脚踝,而她自己正站在水中。

“相信我们不会沉的,因为海蒂和我们在一起,她可是用紫楸木做的,她肯定会给我们带来好运的。”菲比不停地自我安慰着。

而此时的培保夫人已经顾不上菲比在说什么了,她很着急,顾不上理会菲比。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甲板上似乎安静了许多。人们都回到了船舱里,培保船长也抽空到船舱里待了一会儿,安慰受到惊吓的妻子,我们才有机会了解上面的情况。原来,海风把一个桅杆截成了两段,需要几个人爬上去把它砍掉,清理桅帆和别的东西。

培保船长一边擦着眉毛和胡子上的水,一边说:“帆已经偏出船舷了,好在我们的船没有翻,真是够幸运的了。”

说完这些,培保船长就又回到了甲板上,连一件干的衬衫都没来得及换。虽然他的妻子喊他“亲爱的,你换一件干衬衫吧。”可衬衫还没有拿出来,他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安迪来到了船舱。他爬上床,盘着腿,兴高采烈地描述着他在甲板上看到的一切:“那时候,我们的处境很危险,船长认为砍断桅杆是唯一的办法,但老帕奇却认为他是错的,疯了一样极力阻止船长这么做。比尔·巴克尔说如果不是艾里加和杰瑞米及时砍断桅杆的话,我们就会在五分钟之内葬身大海。”

“帕奇一直反对带女人出海航行,他还说,我们现在运气这么差,就是因为带女人出海,不过他并没有提及你们的名字。”安迪继续说着,“他们说大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除了船长没人能管得了他。比尔·巴克尔就受到了他说的那些话影响,虽然他没有完全相信,但也没有否认他的观点。”

安迪嘴中的老帕奇是这艘船的大副,他驼背,有些急躁。我不太喜欢他,觉得他对人不太友好,而且自从出海以来,他一直都没向我们说过早安。听到安迪这么说,我更加确认我的观点,帕奇的确是对任何人都不怎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