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的传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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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鲁迅——才子加狂人

鲁迅之所以能在生前就被关注,首先因为他是个真正的才子。所谓真正的才子必须是文章写的好,而不是像现在某些人的将《离骚》背下来和将画价炒上去。其次是他还是一个狂人,虽然只是佯狂而不是真正的发了疯。

鲁迅的狂集中体现在他彻底的反封建上,而鲁迅之所以能在生前被关注之后又在死后被捧起来,首先也正是因为他的彻底的反封建。封建制度在中国维持了那么久的统治,几乎要让当时的所有的人都厌烦透了,也自然还有不少的人会时不时发起狂来,不像现在中产阶级的许多人因为时间过去得久了而要时不时地怀起旧来,要么去拍三十年代的旧上海的片子,要么开口唐宋闭口明清,或者要“隔着一个相当的朝代,追溯那个时候的辉煌”,甚至还要去“恪守传统,回归古典”,也不知最终是要回归到怎样的地方去。因此,即便是恨屋及鸟,或是将洗澡水与孩子一起泼掉,鲁迅的彻底也不会让人有太大的反感,相反还会有人为之大声欢呼起来也说不定。

其次,不论是因为听从了谁的“将令”还是为了多赚一些稿费,鲁迅在自己的文字中所宣传和提倡的都还是当时最时尚的东西——科学和民主,是不论执政的还是在野的人们都会一致赞同的,虽然鲁迅所提出实现科学和民主的方式与他们都并不相同。老栓是那样的愚蠢,小栓又是那般的蒙昧,从花白胡子的老头到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是一样的糊涂,更不要说那驼背五少爷的畸形和黑衣人康大叔、红眼睛阿义、本家夏三爷的自私、贪婪和凶残了。因此夏瑜尽管将“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高喊上一万遍也不会有谁听得懂,还会被认为是疯了,还会挨嘴巴和拳脚,被砍了头再扒衣服,甚至从脖腔里喷出的血还会被蘸去做了人血馒头。这几乎成了当时之中国的绝症,只有科学和民主才是唯一能救治这病症的良药。在鲁迅看来,科学和民主虽然是这一剂良药中不可或缺的两部分,但用起来还是要有所讲究,即必须是先用科学来除去人们头脑的愚昧,然后再用民主来一一拔去人们心灵的劣根,而辛亥革命之所以不能彻底改变中国的面貌,就在于是将这个顺序颠倒了过来。

鲁迅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告诉人们,没有科学作为基础的民主是靠不住的,而通过革命赢得的民主是不可信赖的。有了辛亥革命的前车之鉴,鲁迅便对其它的任何革命都持表了怀疑。但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也并不做坚决的反对,有时还会推波助澜,因为结果虽然未必是成功,但由此如果能或多或少地带来一些改良也是很不错的事。也所以鲁迅虽然并不参加任何的政党,但却又与他们或多或少地保持着联系。对于执政党联系得更紧密一些是因为还要在人家的统治下讨生活,但也因此而批评得更猛烈些以证明着自己的独立,虽然也同时又反证出了对方的宽容。对于在野党这样的联系自然会疏远了许多,但因此却会时时地说上一些好话,因为其所代表的也许正是不久的将来。

历史的发展正是如此。鲁迅也因此在被捧成了“魂魄”之后又被捧成了“神圣”,那实在是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至于后来有传言说鲁迅在死后又被判定要进监狱,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事。君子乃识时务者也,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既然不能再说就只好沉默,顶多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罢了,有什么了不起!但即使是对这样的判断也还应该持表怀疑,因为即便是隐去了头,尾巴却有可能还会露在外面,不定什么时候被人揪出来,还是会被当成牛鬼蛇神扫除掉,比彻头彻尾地大干一场最终再被“斩为三截”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样一来我们也就不难理解鲁迅为什么很少骂日本人且还要和日本人交朋友了。鲁迅的话是不错的,当时的中国正像是一个大铁盒子,如果里面的人冲不出去,就只好靠别人从外面打进来,至少要比将人活活地闷死在里面的好。如果不是日本人的打进来,执政与在野两党之间的战争还真不知道要打多久,即便是“分久必合”也挡不住还会“合久必分”,一旦再弄出个多党制来,中国又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了。从这样的角度来看,日本人的打进来实在是帮了中国人一个大忙,由此中国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改良;虽然这之后还经历了许多的周折,但最终的复兴已经是很有可能的事了。最倒霉的是日本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险些没因此而亡了国。

鲁迅既不是蛮横的国家主义也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他用独立的精神和自由的思想将个人与整个人类统一了起来。他既不会站在某个国家的立场上说话,也不会站在某个民族的立场上说话,他所说的话在代表着他自己的同时也往往会代表着全人类。他的话对于他所在的国家和所属的民族在感情上或许会造成一定的伤害,比如将那些本来被埋藏着的家丑挖出来并张扬出去,把中国人的大多数都写成了阿Q式的人物等等,但也无非是令其更加能够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已。其实,这样的中国人在今天也并不少见,一些人之所以会视而不见,或者是因为自己也正在其中,或者是因为那些人早已经更换了马甲。而鲁迅即便是活到今天,也还是能清楚地认出他们来,因为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的伟大就在于可以将拥有者从现实的泥坑中拔出来而成为局外人从而看清那一切。而且只要不会因此而蹲监狱,也就一定会继续将他们一个个地都写出来;即便是要永远离开,也一定会再大叫出一声“哑——”来。

作为才子的鲁迅很像是苏东坡,保守派在台上的时候反保守,改革派在台上的时候反改革,但他的至死都“一个也不宽恕”却是苏东坡没有的。作为狂人的鲁迅或许和他曾经讽刺过的尼采一样只是个未来主义者,区别在于尼采是只贡献不索取而发了疯,鲁迅却是既贡献又索取而发了财。因此,鲁迅招来我们新一代尼采——这些无聊的“捐班”们的嫉妒也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那些以倒鲁为能事的人,或许是已经真正的发了疯也说不定,至少是已将那嫉妒升级为无比的仇恨了。

2012-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