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有香气的女子(图文精华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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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一种成全

徐志摩遇难,不仅给林徽因带来伤痛打击,还招来了猛烈的攻击。人们纷纷把矛头对准了她与陆小曼。著名作家冰心纵然没有点名道姓指责,但她的一段话,显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话里的弦外之音,所暗讽的两个人,再明显不过了。

林徽因与冰心友情恶化的一部分原因是徐志摩,而她与另一个女人交恶,也是因为徐志摩。

徐志摩曾去欧洲旅行,临走前将一个装有自己日记的锦盒交给好友凌叔华保管。由于回国后未向凌叔华要回,盒子便一直留在凌叔华身边,直到徐志摩去世。据说盒子里保存着徐志摩与陆小曼、林徽因之间的通信,还有几本他的日记。林徽因希望从凌叔华那里要回盒子,但被凌叔华拒绝,因为此事,两人从此交恶。锦盒里关于林徽因的康桥日记再无踪迹,它与徐、林二人之间的感情关系,一同成了一宗谜案。

林徽因在散文《悼志摩》中写道:


死本来也不过是一个新的旅程,我们没有到过的,不免过分的怀疑,死不定就比这生苦,我们不能轻易的断定那一边没有阳光与人情的温慰,但是我前边说过最难堪的是这永远的静寂。我们生在这没有宗教的时代,对这死实在太没有把握了。这以后许多思念你的日子,怕要全是昏暗的苦楚,不会有一点点光明,除非我也有你那美丽的诗意的信仰!


如同徐志摩这类拥有“美丽的诗意的信仰”的艺术家们,之所以能创造出伟大的艺术作品,源于他们都拥有一颗敏感、细腻、多情的心,然而敏感、细腻、多情的心,又致使他们对精神情感的追求有时过于热烈执着,在现实社会里,更容易受伤。

身体康复后,林徽因从香山搬到北总布胡同3号院,这里后来成为北平文化圈的一个沙龙,那时志趣相投的文人学者们,如沈从文、胡适、金岳霖等,常聚在这里探讨文学、哲学等各类话题。风趣健谈、见地深刻的主妇林徽因还为来客们准备了茶水、点心,后来这里便成了有名的“太太客厅”。


林徽因的异性缘很好,同性缘却很糟。1933年,对林徽因有着很深成见和不满的冰心在《大公报》上发表了一篇小说,名为《我们太太的客厅》,文中对文化沙龙和女主人的描写十分尖利刻薄:


我们的太太在种种集会游宴之中,和人们兴高采烈地谈论争执着,先生只在旁木然地倾听,往往倦到入睡。我们太太娇嗔的眼波,也每每把他从蒙卑中惊醒,茫然四顾,引得人们有时失笑。


即使冰心后来一再解释,小说中太太与先生的原型并非林徽因和梁思成,然而文中的诸多细节却很难不让人们这样理解,“太太客厅”便得名于此。

冰心这篇小说发表后,林徽因这般聪敏的人哪会不知道暗讽的是她?作家、戏剧家李健吾曾在文章中提到过,据林徽因自己说,早在山西考察时她就已看过《我们太太的客厅》,一回来,她马上托人把从山西带回来的一箱醋送去给冰心。

要说林徽因的不足,这里就能看出来了。她的锋芒,她的骄傲,让她少了一份谦和,以牙还牙的姿态的确少了一丝风度。交际中豪爽痛快的性格让她拥有了许多异性朋友,但锋芒毕露爱出风头的个性又使她失去了许多同性朋友。这也是她不讨梁思成母亲和大姐欢心的原因之一,整个梁家的女人中,与他关系较好的唯有性格宽厚的梁启超次女梁思庄了。


林徽因不是个圆滑取巧的人,你喜不喜欢她,都不影响她坚定地做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承担好属于自己的责任,对她而言就足够了。别人怎样看她怎样理解她,那是别人的事,她没那么多工夫来取悦别人,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充实自己的人生。

在北总布胡同3号院,林徽因创作出了许多达到一定艺术高度的优秀文学作品。然而相比这些极具个人风格和价值的作品,人们对她感情生活中的流言蜚语却更感兴趣。她是孩子们的母亲,她是母亲的女儿,她是梁思成的妻子,她是风流艳闻的女主角之一。在这样的压力和重负下,1932年,二十八岁的林徽因忧伤地写信告诉胡适:“我自己也到了相当年纪,也没有什么成就,眼看得机会愈少,现在身体也不好,家常的负担也繁重,真是怕从此平庸处事,做妻生仔地过一世。我禁不住伤心起来。”


她不愿过普通女人的一生,“平庸处事,做妻生仔地过一世”,她的理想远不止于此。就像她不愿意听别人称她为梁太太,她只是嫁与梁思成为妻而已,尽管为家庭、身份所羁绊,她仍是那个独立自主的林徽因。

1932年8月,林徽因与梁思成的儿子出生,为纪念宋代建筑学家李诫,取名梁从诫。此时的林徽因,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样的她,面对金岳霖的深情厚爱,陷入了巨大的烦恼和矛盾中。

1931年,梁思成从宝坻结束考古调查回到北平,林徽因痛苦而坦诚地告诉他,自己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爱上另一个人的林徽因,从未让我有任何失望,相反这份率直和勇气着实值得欣赏赞叹。以她的资质和容貌,完全配得起今天人们口中“女神”的称号,然而,抛开所有身上的光环,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人,我们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在把别人神化后,就忘了这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林徽因不是圣贤,况且什么时候会爱上什么人,这是我们作为一个凡人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爱或不爱,有时我们无法选择,但最起码,我们还能选择善意地坦白和不再耽误别人。

使林徽因痛苦的这个烦恼,同样令梁思成也陷入了痛苦之中。他明白妻子同时爱上的那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幽默风趣、睿智犀利的金岳霖。考虑良久,他认为自己还是不比哲学家金岳霖与妻子更般配,于是他告诉林徽因:“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选择了金岳霖,我祝你们幸福。”

她爱,便握紧她的手;她不爱,便放手给她自由。梁思成的爱里,没有半点自私,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他想问题时,总是站在她的角度。爱是自私的,然而爱一个人也需要风度,这份风度,成全了对方,也尊重了自己。

林徽因原封不动地把梁思成的这番话告诉了金岳霖。金岳霖听后这样回应:“看起来梁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真正爱你的人,我退出。”


人说轻易放手的爱不能算作真爱,那么金岳霖听了梁思成一番话便放弃追求林徽因,是因为他的爱短暂而又浅薄吗?

著名哲学家和教育学家冯友兰称金岳霖是现代的嵇康,不合俗流。作为一个哲学家,金岳霖大概已对生死得失看得透彻了,故而不再强求一定要拥有。也许一生未娶并非完全是因为林徽因,但他对林徽因执着如一的感情和态度是不能否认的。


再者,如果林徽因当时还未嫁给梁思成,如果林徽因与梁思成从未生育过两个孩子,那么金岳霖的介入,给她的生活带来的影响远没有生儿育女后的影响大,他只不过是使林徽因离开了另一个男人而已。可此时他若是执意要介入梁、林的家庭,林徽因所要放弃的,就不止是一个男人了,而是一个丈夫、一双儿女和一个原本美满的家庭。他替她惋惜,替她不值,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冲动,使她失去了这样幸福平静的生活,却又无法弥补她所失去的那份快乐。

他没有苦苦纠缠,他放了手,但没有离开,只是像个旁观者一样,不打扰不介入,用他自己的方式,冷静而理智地爱着她。在他的心里,爱与拥有无关,爱是理解尊重,关怀包容。


林徽因、梁思成和金岳霖三人,将这件事处理得非常妥当,著名记者、作家萧乾在一封信中谈起:“我自己对他们这种柏拉图式的感情关系,对思成的胸襟以及两家之间深厚的友谊,既敬重又羡慕。人间还能有更美的关系吗?”

汪曾祺曾说过一件事,在林徽因去世后,某天金岳霖请一帮旧友到饭店吃饭,朋友们好奇他这样做的意图,因为这天既不是某个节日也并非他的生日,但是金岳霖却告诉大家:“今天是徽因的忌日。”

她生,有他惦念着;她死,有他纪念着。这一世,他爱她至此,淡若无痕,浓入骨血。

这个热爱生活、专注事业、真挚率直的女人,即便没有那迷人的外表,她非比寻常的人格魅力,同样叫人难忘。体弱多病的她,但凡看到建筑物,精神便完全不受躯体的限制,她的好友费慰梅这样形容道:“像一团带电的云,挟裹着空气里的电流,放射着耀眼的火花。”她自己也曾说过:“对古物的爱好和保护原本和日本军阀全然不相干的,可是我们每一次考察旅行,都是由于越来越近的新一轮日本大炮而突然中断,很显然,我们在华北工作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在我们被阻止之前,我们决定要全力以赴。”


梁思成说过,他的作品中的点睛之笔,都是林徽因画上去的。她这一生,不是为爱情、婚姻、家庭而活,她为理想打拼着,为事业奋斗着,为祖国奉献着,如同她自己所说的,“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