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遍玫瑰的刀山
诱惑。
年轻美丽的女助手主动靠近，还在深夜发来无解的短信。
是男人，是个不错的男人，都经历过美好异性的诱惑。
而这诱惑，很多时候是我们的人生功课。
One
袁思静哈哈笑着把手放到前面来，挥舞着两张票说：“陪我去看电影吧！晚上七点十分，《白蛇传说》。”
我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微笑着说：“再给我十几分钟，我要把这篇咨询手记写完，然后请你吃饭，再一起去看电影。”
她对我抛来一个非常可爱的媚眼，转身出去了。
真是太巧了，我最近刚刚想着要多了解袁思静一点，她居然恰好就在向我靠近。只是，我要警惕。
袁思静近来好像开始花心思琢磨我，她常常看似不经意地问我喜欢吃什么啦、业余时间怎么过啦等。
这可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信号。
她为什么会突然对我产生兴趣？仅仅是因为她和女友在小贩手里买假镯子无法脱身，而我及时去把她们带了出来？还是她其实早就对我有兴趣，只不过，她没怎么表达，而我也没有发现？我觉得这是一笔糊涂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观。我知道不少男人——包括有家有室的男人，会非常渴望“艳遇”、“一夜情”，会喜欢左拥右抱；而且相当一部分人把跟美女上床看作幸运的事，以此为“桃花运”——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最近看到媒体公布一项新的研究成果，据说男人是否花心，和他睾丸的大小成正比，我哑然失笑。你不能说这样的研究成果是错误的，人家有一组数据在后面做支持。我同意人的本性是高级动物这样一种说法，可是，我们这类高级动物除了有性器官，还长着脑子吧？我们的脑子比动物多装了许多符号吧？
说实话，我也欣赏美女，但大多数时候，只是远远观望一下，不过是镜中望月、雾里看花。如果哪位美女真想靠近我，我会相当警惕。
想想跟一个女人走得太近的风险吧：她可能会出于某种目的，传播你和她之间的风流韵事，导致你形象受损；她可能是觊觎你的资产或者声望；她身上可能有某种传染病；她可能某一天会觉得你对她不够好，从而因爱生恨产生报复心理；她可能会怀孕；她可能不择手段想要成为你的合法妻子……危险的因素实在太多了。如此巨大的风险，哪里还有多少幸运的成分呢？
不过，假如能够遇到这样一位女性，你们在一起，彼此不仅仅是有性的吸引，你们的心灵满是喜悦，对生命不断有更为深刻的领悟，甚至，没有她，你就会觉得生命是欠缺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和浅薄的艳遇之类的完全不能画等号。因为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怀，是可遇不可求的。
总之，我对和异性产生亲密关系的态度是：保持足够警惕，不要轻易开始；如果开始了，就不要轻易结束。
当然，也没必要风声鹤唳。和美女助手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请袁思静去工作室旁新开张的一家海鲜酒楼吃完饭，我上了她的红色甲壳虫，坐在副驾驶座上。小姑娘车技相当好。
我至今没学会开车。两三年前尝试过学习驾驶，报了名，通过了理论考试，可是，一上车，对着方向盘、离合器、油门，我脑袋立刻发晕，心里高度紧张，完全没感觉——还把车撞到栏杆上去了，受了一场不小的惊吓。于是，去驾校两次后便一直拖着，再也不想去了。后来期限快到了，只好退学了事。这是我迄今为止唯一半途而废的一件事。
像我这种手脚比较笨又容易走神的人，恐怕有自知之明一些、离方向盘远一点比较好，不然容易祸国殃民、害人害己。我相信技术是在飞快发展的，就像傻瓜相机的诞生一样，等将来有傻瓜汽车问世的时候，我再考虑亲自驾驶也不迟吧！
袁思静本来一直专心开车，此时突然说话：“郭老师，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相当好奇，又不敢轻易问。”
“什么事？”
“一个月以前，你说出去一趟，离开了两三天，是去了哪里？”
我的心马上一沉。其他什么事，我都可以说，只有这一件事不能提，我也不想告诉她我去了哪里。这件事，我连对舒馨都从来没有提起过。舒馨也曾旁敲侧击过，但我一直守口如瓶。
袁思静见我没作声，继续说：“我当你的助手已经有一年多了，有那么四五次，你都只是告诉我你要去外地，但总不说清楚是去哪里。平常你出差，你一般都会跟我交代清楚的。所以，我严重好奇。”
我叹口气说：“看来你这个心理咨询师不够合格，我们的保密原则是，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
她嘟嘟嘴道：“你实在不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唉，我会被自己这种好奇心折磨死的。”
我说：“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是的，那件事，涉及我内心最深的秘密。我不会说，我也不打算对任何人说。至少目前为止我是这样想的：决不让任何人知道。
在我的脑海里，立刻出现这样一组镜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对我说：“我想要你给我的老二写封信，要他快点回来。”
Two
我叹口气，甩开脑海里的幻想，转头看着袁思静，设法转开话题，故意逗她：“美女，是不是本来约了男朋友看电影，结果男朋友临时有事，就抓我来替补啊？”
“什么呀，我哪来什么男朋友？拜托郭老师别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我是特意请你看电影呢！你昨天英雄救美，救了我和我的朋友，今天这不是特意答谢你吗？”她的小脸涨得通红。
“我不懂什么叫特意哈，没跟我预约，怎么能叫特意？”看着她着急，我觉得很有趣。
她嘟着嘴说：“我这不是怕你不给面子吗？千方百计设了个圈套让你往里钻呢。”
哈，还千方百计，我继续逗她：“要是我今晚有别的事没答应你呢？”
“那就只能怪我运气不好或者魅力不足啦！”
“好厉害的小丫头！有一个这么机灵的美女助理，是郭嘉懿的福气，哈哈……”我故意强调她是我的助理，其实她可以和她的女伴一起请我看电影，这样比较合情理一些，但我不知道这个小妮子为什么要单独请我。有的事，不要去问比较好。
袁思静不作声，假装专心开车，我也不再拿话急她。
把话说得太过，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毕竟，她的言行并没有超出普通朋友的范围，至少目前没有。
虽然现在不少人重燃返回影院的热情，然而，看电影却成了一件比较奢侈的事。光票价就是百元左右一张，如果还算上打车、买水、买零食，两个人看场电影就要两百块左右，还不算吃饭的费用，说实话，能够经常到影院来看电影的人至少也得是中产阶层。
由于这部片子已上映两天，所以可以容纳六七十人的小型放映厅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
黄圣依扮演的白蛇出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袁思静长得跟黄圣依极像，让我忍不住看看白蛇，再看看她。她自己可能早已知道这一点，此刻她眼睛盯着屏幕，没注意我或者假装不注意我。
应该说这部国产片倒还不是让人太失望，在传说的基础上，加进了时尚的、搞笑的、好莱坞式的元素，而且度把握得比较好，并不令人反感。说实话，有的地方确实让人挺感动，有的问题提得也确实值得人们思考，比如：“爱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们之间的爱情就不是爱情吗？”
就我个人感觉，这部影片展现出来的人妖之恋，多多少少影射了目前现实生活中的婚外情甚至包括同性恋。我觉得它想问的是：那些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的可能不符合主流和常规的情感，真的那么不被伦理所容吗？
这样的片子，对我来说，看看也就行了。可袁思静的表现简直让我大跌眼镜，她居然无数次落泪；光落泪也就算了，在一些比较感人的地方，比如白蛇被法海抓走，许仙不顾一切去救她，袁思静居然低低地哭泣起来。
唉，小女孩儿，心中哪来那么多爱情的能量？作为未来的心理咨询师，她对自己难道没有觉察？
我本来想假装没注意她的表现，可心肠硬不起来，于是只好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心理咨询师的必备武器——她却趁势抓住我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散场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袁思静仍然抓着我的手不放。我猛然发现一个熟人，让我郁闷不已的是，她居然是舒馨的女朋友，而且，她几乎也在同时看见了我。
太离谱了！这间放映厅里，总共才十来个人，居然就碰上一个熟人，这世界怎么小得这么不像话！
我愣了一下，马上把手从袁思静的手里挣脱出来，神情间有并不明显的尴尬，毕竟我觉得自己问心无愧，而且最后，我还笑着跟舒馨的女朋友点了点头。她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也许想刻意假装没看见我，逃也似的就出去了。袁思静则仍然沉浸在剧情里，她可能以为我把手抽出来是因为灯亮了，怕被人看见，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被熟人看见这一幕小小的插曲。
我颓然叹口气，怎么办？回去要不要跟舒馨坦白交代？下班之后跟舒馨打电话请假的时候，我是说晚上有同学聚会，这下子怎么解释？算了，只能有必要的时候再说，但愿那个女人并不是一个饶舌的人。若舒馨实在是问起来，我就如实坦白，不过是和自己的助手看场电影，我不信天还能因此塌下来。
走出电影院，快九点了，袁思静看着我，眼里充满期盼地说：“时间还早，郭老师，您陪我去酒吧好不好？我在酒吧一条街发现了一个新开的小酒吧，名叫驿域，听起来像抑郁，很有意思，是一栋旧的小楼房改造的，一共四层，四楼相当有特色。”
她说得又快又急，显然非常希望我去。
我心不在焉地说：“改天吧！这段时间有些累，今天想早点回去休息。”
她不满地叹了口气。
袁思静不让我坐出租，坚持要开车送我回去。
可能因为看了电影有些伤感，她一直不作声，只顾开车，这小小空间里的沉默让我微微有些不安。
我对自己的不安觉得有些奇怪，平常和来访者在一起，对于无论多长时间的沉默，我都有非常好的耐受力。然而，袁思静并非我的来访者，她是个心里有些小九九的美女。
此刻为了打破这沉默，我开玩笑说：“小袁，难道像你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都那么重视爱情吗？”
她叹口气回答说：“不重视爱情，那重视什么？”
我无言以对。其实可以重视的事情太多了，像事业、亲情、个人的兴趣爱好等，但我没兴致说出来。
她接着说：“不过，女主角素素真是没眼光，怎么偏偏就爱上许仙呢？那许仙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老版本里面的白娘子爱许仙也就算了，因为那里面的法海很可恶，让人恨；但是在这个新版本里面，法海不但法力强大，而且既讲原则，也讲感情，要我是素素，我肯定会爱上法海，才不会爱许仙。”
白蛇爱上法海？这也想得太离谱了吧？我有些张口结舌。只能说，这个想法是一种投射，可能袁思静爱的是像法海这样的人。当然，新版里的法海，是李连杰演的，形象讨喜，而且他既讲法，也还算有情，是够讨女孩子们喜欢的。但此时已到我家门口，来不及再说什么，于是只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说：“谢谢相送，晚安。”
袁思静直视前方，不看我，扔下一句话：“你，郭嘉懿，就是新版本里面的法海。”然后，她发动了汽车。
我目瞪口呆，怎么可能？我变成了法海？李连杰演的新版法海？是说我长得像，还是气质像，还是什么地方像？
我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Three
打开家门，舒馨迎上来接过我的外套的时候，我心里微微有些愧疚。
愧疚！真奇怪，我有什么好愧疚的？不过是跟女助手吃吃饭、看看电影、拖拖手——而且是被动地拖手，这就值得愧疚吗？
我亲热地抱了抱舒馨，嘴里赞道：“好老婆！真贴心！”
然而我心里想的却是袁思静，我不知道这次袁思静请我看电影，是她某个新的规划当中的一个序幕，还是她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偶尔请我看场电影。是后者也就罢了，没什么关系；如果是前者，我还得备足精神，时刻准备披挂上阵，随时和这小丫头斗智斗勇斗感情——但愿不要太辛苦，总之我不想陷入她的情网，我没打算陷入任何人的情网，因为感情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
既要跟袁思静友好相处，又不能擦出感情的火花，这其中的分寸非常难以把握。因为稍微不慎，两个人的关系处理不好，她可能就会离开，连我的助手都做不成了。三五年内，我不想再辛辛苦苦地重新培训助手，最好是让她成熟了，留在工作室，帮我培训，这也是我的私心。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自己目前的表现应该是问心无愧的。可是，既然如此理直气壮地给自己贴了“问心无愧”的标签，究竟又是什么让我心底觉得愧疚呢？
我要找时间分析心里这份愧疚感。
著名心理学家李子勋说：“一个心理咨询师永远都不可能把自己分析够，永远！”
凌晨两点，我被手机短信音惊醒。
通常我会关机睡觉，但偶尔，也会让手机开着。因为我的来访者当中，少数人会半夜出现异常的精神状况，表现得极为抑郁，甚至崩溃，会特别需要我。当我状态够好的时候，我会特意不关机，好给他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安慰。
而这居然是一条空白短信，是由袁思静发来的。
什么意思？她在玩手机时不小心发到我手机上了？她故意要发这样一条短信，告诉我她想起了我？她想联系我又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干脆不说？
可能性比较多，恐怕我回应的最好方式是：不予回应。
说实话，对于袁思静的主动示好，我完全心如止水是不可能的。这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女孩儿，谁会不喜欢呢？可我是个相当理性的人，而且，我对她还没有到动心的程度，至少目前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