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卡奥捕猎(4)
一代代的猴子都被他们的长者讲的卡奥的故事吓得规规矩矩,卡奥是夜贼,他能像苔藓生长那样悄无声息地滑过树枝,然后偷走有史以来最强壮的猴子;老卡奥能让自己看上去非常像枯树枝或是腐烂的树桩,最聪明的猴子也会中计,直到树枝抓住他们。卡奥是猴子们在丛林里唯一害怕的兽类,没有一个敢正脸看他,谁也无法从他的怀抱里活着出来。因此,他们就害怕得结结巴巴逃到墙上和房顶上,巴鲁吸了口气放松下来。他的毛皮比巴希拉要厚,但他在搏斗中伤得很重。之后卡奥才第一次张开嘴发出一串长长的咝咝声,远处那些正匆忙赶往冷巢防御墙的猴子都停在原地,吓得哆嗦起来,直到脚下的树枝子弯折然后噼啪断掉。墙头和空屋子里的猴子们停止了喊叫,静默笼罩城市,莫格里听见巴希拉从水池上来摇摆着湿淋淋的身子。接着喧闹声再度爆发。猴子们跳得更高了,上到墙头。他们紧紧贴在巨大石雕像的脖颈周围,他们沿着防卫跺墙尖叫跳跃,同时莫格里则在花园凉亭里跳跃,一只眼睛对着窗格子,从门牙发出猫头鹰般的叫声来表达他的蔑视与嘲笑。
“把人娃娃从陷阱里弄出来吧,多的我也做不了了,”巴希拉喘着气道,“我们就带着人娃娃走吧。他们还会攻击的。”
“没有我的命令他们是不敢动的。待在原地!”卡奥咝咝叫着,城市再一次安静了,“我没能更早赶来,兄弟,但我想我听见了你的呼声。”——这话是对巴希拉说的。
“我——我在战场上可能是喊过吧,”巴希拉答道,“巴鲁,你受伤了吗?”
“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把我扯成一百小块了,”巴鲁说着郑重其事地摆摆这条腿,又摆摆那条腿,“哦!我很疼啊。卡奥,我想,我们——巴希拉和我的命多亏了你才保全。”
“没什么。那男孩在哪儿?”
“这儿,在一个陷阱里。我爬不出来。”莫格里大喊。他头顶就是倒塌圆顶的拱弧部分。
“把他带走。他跳得就像孔雀马奥。他会踩死我们的小蛇的。”里面的眼镜蛇说。
“哈!”卡奥咯咯笑着,“他到处都有朋友啊,这个男孩。往后站,男孩。你们也躲起来,噢,你们这些毒民。我来把墙砸倒。”
卡奥仔细看,终于在大理石窗花格上找到一个没有涂色的裂缝是一个薄弱点,他头部轻拍了两三次比试距离,接着把身子六英尺长的部分完全升离地面,鼻子在前,全力猛击了六次。屏风墙破碎了,倒进一团灰尘和垃圾堆中,莫格里跳出缺口,他把自己挂在巴鲁和巴希拉之间——一只手臂搂住一个大脖颈。
“你受伤没有?”巴鲁轻柔地抱着他问。
“我很疼,又饿,不过一点儿都没有擦伤。但是,噢,他们把你们打得可真重,我的兄弟们!你们流血了。”
“其余的也是。”巴希拉说着舔起嘴唇看着平台上和水池边死去的猴尸。
“不碍事,不碍事的,只要你没事就好。噢,最让我骄傲的小青蛙!”巴鲁低声说。
“这事我们晚点儿再评判,”巴希拉说,他声音干巴巴的,莫格里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是卡奥,我们多亏了他才赢了这一仗,你的命也多亏他才得以保全。按我们的规矩感谢他吧,莫格里。”
莫格里转身看见巨蟒的头在他头顶一英尺的地方摇晃。
“那么,这就是那个小男孩了,”卡奥说道,“他的皮肤真软,而且他也不像猴子。男孩,当某个黄昏我新换了皮,要当心我别把你错认成猴民了啊。”
“我们是同一血脉,你和我,”莫格里答道,“今天晚上,我的命是从你手里捡回来的。要是你饿了,我捕杀的猎物就是你的。噢,卡奥。”
“非常感谢,小兄弟,”卡奥说着眼睛开始闪烁,“那么,一个如此英勇的猎手会捕杀什么呢?我问问,下次等他出动时,我就跟着。”
“我什么也不杀——我太小了——但是我会把山羊撵到那些用得上的兽民那里去。等你饿了,就来找我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这里(他伸出双手)还有些技能,什么时候你要是掉进陷阱,我就会偿还我在这里欠你、欠巴希拉、欠巴鲁的恩情。祝你们都捕猎顺利,我的老师们。”
“说得好!”巴鲁大声说,莫格里已经漂亮地表达了感谢。蟒蛇低下头在莫格里的肩头轻轻靠了一分钟,“你有一颗勇敢的心和一口谦恭的语言,”他说道,“他们应该带你远远穿过丛林,小男孩。但现在还是跟着你的朋友们快走吧。去睡觉吧,因为月亮落了,随后而来的你不该看。”
月亮正沉往山后,颤抖的猴群在房屋墙壁和防卫跺墙上头挤作一团,看起来就像什么东西上参差摇晃的穗子。巴鲁走下水池喝水,巴希拉开始理顺自己的皮毛,而卡奥则滑到平台中央,他咯嗒一声合上下巴,把所有猴子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月亮落了,”他说道,“光线还充,足能看得见吗?”
从墙头传来一声类似风吹过树梢的呻吟——“我们看得见,噢,卡奥。”
“很好。现在开始舞吧——卡奥的狩猎之舞。坐下来静静看吧。”
他转了两三圈,头从左舞到右。接着又用身子绕成环形和数字八的形状,和一些柔软的、软泥一样的三角形,融成四边形、五边形,又盘绕成堆,从不停歇,也永远不紧不慢,还一直不停低唱着嗡嗡的歌谣。天越来越黑,最后,一直拖动,不停变换的圈卷消失了,但他们还能听见鳞屑的沙沙声。
巴鲁和巴希拉石块般静立,喉咙隆隆作响,脖颈毛发倒竖,莫格里看见,十分讶异。
“猴民们,”最后卡奥说,“没有我的命令,你们敢动脚或是动手吗?说话!”
“没有你的命令,我们不敢动脚和动手,噢,卡奥!”
“很好!都往我走近一步。”
猴子们无望地向前移动,而巴鲁和巴希拉也跟着他们往前僵硬地移了一步。
“近一点儿!”卡奥咝咝叫,于是他们又都动了一下。
莫格里双手搭在巴鲁和巴希拉身上要他们离开,这两只巨兽才如梦初醒般开始动起来。
“把手就放在我肩上,”巴希拉小声说道,“就放在那儿,不然我肯定会回去——肯定会走回卡奥那里去。啊!”
“只有老卡奥才能在尘土上转圈,”莫格里说道,“我们走吧。”然后他们三个就从墙壁的一个缺口溜出去进了丛林。
“呜!”巴鲁说着又站在静止的树林下方,“我再也不会和卡奥结盟了。”他全身摇晃。
“他比我们懂得多,”巴希拉浑身战栗,“再多待一会儿,我就可能走进他的喉咙去了。”
“月亮再次升起来以前,很多兽类都会走上那条路,”巴鲁说道,“他会捕猎顺利的——循着他自己的方式。”
“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莫格里问,他对蟒蛇的魔力丝毫不知,“我看不过就是一条大蛇在傻气地转圈,直转到黑夜降临,别的也没什么。而且他的鼻子全破了。嗬!嗬!”
“莫格里,”巴希拉生气地说,“他的鼻子破了都是因为你,我的耳朵、腰还有爪子,巴鲁的脖子和肩膀都是因为你才被咬伤的。巴鲁和我好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轻松捕猎了。”
“这没什么,”巴鲁说,“人娃娃又回来了啊。”
“这倒是真的,可他花了我们大量的时间,我们本可以用来大猎一场的,我们受了这么多伤,掉了这么多毛——我背上一半的毛都被揪掉了——最重要的是,还失去了荣誉。因为,你记着,莫格里,我可是黑豹,我是被迫向卡奥呼救的,在他的狩猎之舞面前,我和巴鲁都蠢得像小鸟。这一切,人娃娃,都是因为你和猴民玩闹。”
“确实如此,你说得对,”莫格里懊悔地说,“我是个坏人崽,我心里很难受。”
“哎!丛林法则是怎么说的呢,巴鲁?”
巴鲁本不想再给莫格里带来任何麻烦,但他也不能篡改法则,所以他含糊地说:“懊悔从不能延迟惩罚。可巴希拉,你要记得,他还很小。”
“我记得。但他做了错事,现在必须挨打。莫格里,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没有。是我做错了。巴鲁和你都受了伤。这很公平。”
巴希拉爱抚般地轻轻拍了他六下,在一只豹子看来,那样几乎连自己的幼崽都拍不醒,但对一个七岁的男孩来说,那却是你想要躲开的一顿痛打。打完之后,莫格里打了个喷嚏,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现在,”巴希拉说道,“跳到我背上来,小兄弟,我们回家了。”
丛林法则精妙的一点就在于惩罚解决了一切仇怨,之后就不再唠叨不休了。
莫格里头靠在巴希拉的背上,沉沉睡着了,就连被放进他洞穴中的家里时,他也没有醒来。
猴民的行路歌
往这边,我们走进一片摇晃的垂穗,
半途中,荡上嫉妒的明月!
难道你不羡慕我们欢悦的队伍?
难道你不希望能多一双手?
难道你不高兴如果你的尾巴是——这样——
曲成丘比特之弓?
现在你生了气,但是——别介意,
兄弟,你的尾巴下垂在身后!
往这边,我们坐在分叉的树枝上,
思忖着我们知道的漂亮东西;
幻想着我们打算去做的事情,
全做完了,一两分之后——
某件事又宏伟、又明智、又愉快,
只要祝愿我们就能完成,
我们已经忘了是什么,但是——别介意,
兄弟,你的尾巴下垂在身后!
我们曾听到的所有话语
都是蝙蝠或野兽或飞鸟所说——
兽皮还是鱼翅还是鳞片还是羽毛——
叽叽喳喳快点儿说,一起说!
好极!妙极!再来一遍!
现在我们说话就像人!
让我们假扮我们是……别介意,
兄弟,你的尾巴下垂在身后!
这是猴民走的路。
那么跟上我们跳跃的队伍吧,鱼贯穿过松林,
那些野葡萄摇摆着,惊飞到哪里,又轻快又高,
听我们醒着时的胡言乱语,还有我们发出的美妙噪声,
肯定是,肯定是,我们要去做些辉煌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