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归海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5章

晨光刚洒在广阔的草原上,一个身影一闪过后迅速进入拓跋宣的帐中。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细封泰。

“拓跋大人,拓跋大人……”细封泰跪在地上,小声呼唤着正在熟睡的拓跋宣。

拓跋宣翻了个身,隐约看到帐中跪着一个人,猛然一惊,警觉地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拓跋大人,是小人细封泰。我已派人找到了拓跋部密藏在木卡山谷的牛羊,分为好几群呢,估计至少有七八千头。”

“什么?”拓跋宣听到这个消息后吃惊地坐了起来,顿时倦意全无,盯着细封泰的脸仔细回味着听到的每一个字。

“好你个拓跋德仁,好大的胆子!拓跋部居然敢向夸吕国王瞒报牛羊数量,还将这么多牛羊隐藏在山中,这不是反叛是什么?这次总算被我逮到了向夸吕国王表忠心的时候,啊哈哈哈哈……”

拓跋宣大喜过望,立即将细封泰召至眼前,低声问道:“这些牛羊现在何处?”

“启禀大人,小的探得情况后不敢打草惊蛇,特意先向您报告。”细封泰仰起头,盯着晨光中拓跋宣那张狞笑的脸。

“好,你先回去,加派人手好生监视,不要让他们察觉。我今天一定要让拓跋德仁败得心服口服。”

“是,小的随时听候您的差遣。”细封泰小心翼翼地退出大帐,消失在晨光中。

不一会儿,草原上吹响了嘹亮的牛角号,号声低沉地回荡在晨曦中的拓跋部,似乎预示着什么不祥之兆。

拓跋宣带领一班侍卫簇拥着德勒公主走上拓跋部议事的高台,下面密密麻麻地跪满了拓跋部广大民众,为首的正是拓跋贺、拓跋德仁、拓跋德智和拓跋信四人。此时此刻,细封泰和野利迟正躲在高台侧面的大帐之中,两双狡猾而奸诈的眼睛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拓跋宣盯着拓跋贺等人,嘴角抽了一下,大声宣布道:“拓跋德仁,此次奉夸吕国王之命查验拓跋部去年的牲畜数量,审查部落内部的诈伪之事,平息冤屈,宣示吐谷浑的天恩大德。”

拓跋宣环顾着下面的人群,转身恭敬地问德勒公主:“上差,您可要传达什么旨意?”

德勒远眺了一眼拓跋部丰美的草场与环跪的民众,正色说道:“我代表夸吕国王前来拓跋部,看到六畜兴旺、人丁繁盛,十分高兴。拓跋德仁作为部落首领,尽心尽力,对我吐谷浑贡献良多。广大民众勤恳耐劳,保障了国家富强与部落安康,是我吐谷浑的优秀子民。你们现在放牧的草场是吐谷浑历代先王不断努力,持续经营的结果,希望大家谨记‘饭从哪里来’的道理,将夸吕国王的深厚恩德铭记在心。”

“谨遵上差教诲。”拓跋贺带头叩拜谢恩,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拓跋大人,下面就开始吧。”德勒看了一眼拓跋宣,轻声命令道。

“拓跋部头人出列。”一个吐谷浑武士手持斧钺高声喊道。

拓跋信带领四位头人起身,缓步走到高台之下。

“你们报一下各自的牛羊数量,不得瞒报。”拓跋宣笑了笑后盯着拓跋信道。

“启禀大人,小的所领部落共有牛羊三千一百二十七头。”

“三千五百六十三头。”

“三千二百一十六头。”

“三千六百零五头。”

拓跋宣的书记官仔细记录下这些数字,大声宣布道:“一万三千五百五十一头!”

拓跋信沉吟了片刻后说:“穆勒头人没法来了,他所领部落去年受瘟疫影响最大,现在只有一千七百三十头牛羊。合计一万五千二百八十一头。”

“哈哈……”拓跋宣终于等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机会:“很好,拓跋部遭了瘟疫,牛羊死亡惨重……可是,我要是不信呢?快说,木卡山谷中的七八千头牛羊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说罢,恶狠狠地盯着拓跋德仁和拓跋信,恨不得将二人马上就地正法。

拓跋德仁猛地一惊,错愕地看了拓跋信一眼,紧张地说不出话来。拓跋信的脸上先是露出些许不安,随后又恢复了镇定,这可把一旁的父亲弄糊涂了。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说辞?这难道不是你们拓跋部欺骗夸吕国王,背叛吐谷浑的铁证吗?”拓跋宣一边挥舞着右手一边得意地说,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德勒公主。

“真是这样吗?”德勒满脸怒容地盯着拓跋信,大声责问道。

拓跋信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轻轻安慰道:“阿爸,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样,准备诀别了吗?”拓跋宣斜眼瞄了二人一眼:“还不快快认罪!”

“拓跋大人,我们拓跋部所有牛羊都在这里,总共只有一万五千多头。至于您所说的木卡山谷中的那些牛羊,我并不知情,请明鉴。”拓跋信抬起头大声自辩道。

“哼!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人证出来和你对质才肯认罪吗?”拓跋宣大声咆哮道,全然不顾身旁德勒的威严。

“请问人证是谁,现在哪里?”拓跋信盯着拓跋宣,镇定地反问道。

“来人,带人证细封泰上来!”拓跋宣大声催促侍卫道。

拓跋德仁和拓跋德智一脸惊恐地盯着拓跋信,不知他究竟要怎样摆脱这场危机。

“小人细封泰见过上差,见过拓跋大人。”细封泰一边向德勒和拓跋宣行礼,一边轻蔑地看了看拓跋德仁等四人,心里暗暗想到:“哼!你们的死期到了,拓跋部的土地、部众和牛羊都要归我啦!”拓跋信鄙视地看了一眼这个几次三番与拓跋部作对的可恶家伙,镇定自若的神情令周围的人佩服不已。

“拓跋信,细封泰发现你在木卡山谷藏匿了大量牛羊,估计有七八千头之多。你有什么话说?”拓跋宣看了看拓跋信,厉声问道。

“拓跋大人,您应该知道,木卡山谷距离我们拓跋部可不近,倒是紧挨细封部的牧场。拓跋部怎会翻越两座大山到那里去放牧?十之八九是他看错了吧。”拓跋信淡定地盯着拓跋宣,若无其事地答道。

“你胡说!我怎么会看错?我有证据可以证明,那就是你拓跋部藏匿的牛羊。来人,把抓获的那个拓跋部牧民带上来!”细封泰大声咆哮着,向拓跋宣做出了一个成功的手势。

两个侍卫押上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让其跪在拓跋宣面前。

“你认识身边的这个人吗?”细封泰指着拓跋信问道。

“小的认识,这是拓跋德仁大人的儿子。”

“好,那你说说在木卡山谷被抓的经过吧。”拓跋宣笑了几声后说道。

“回大人的话,我是野利部的野利俊,和弟弟野利荣与野利光在木卡山谷放牧。今早天快亮时,突然冲出来五个人,不由分说地将我抓了起来,我的两个弟弟逃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拓跋宣就大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你明明是拓跋部的人,怎敢冒充野利部!来人,给我打,不信你不说实话!”话音刚落,身旁的侍卫狠狠打了野利俊两个耳光,将其一脚踹倒在地。

“启禀上差和拓跋大人,小的敢用性命担保,他绝对是拓跋部负责看管那些牛羊的人。”细封泰一看“人证”又要矢口否认,连忙向德勒公主和拓跋宣保证道。

“大人,小的真是野利部的,那些牛羊是我兄弟三人所领的一部分,哪里是什么拓跋部?”野利俊不顾侍卫雨点般的拳脚,奋力爬起大声呼喊道。

正在这时,两个年轻人扶着野利迟冲上了高台。

“拓跋大人……拓跋大人请下令住手……这人正是小儿野利俊……”野利迟扑到野利俊的身上,泪流满面地对拓跋宣哭喊道。

拓跋宣听罢十分诧异,迟疑了一下后示意侍卫住手,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野利俊和跪在自己脚边的野利迟,转头盯着满脸错愕的细封泰,一头雾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细封泰,你不是给我打包票说拓跋部在山中藏匿牛羊吗,还说是他们欺君叛国的铁证?现在我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拓跋宣愤怒至极,挥舞着拳头想要痛击细封泰。

“拓跋大人,这……这我也不知道啊,昨晚明明看到拓跋信的手下阿来在那里看守这些牛羊……”细封泰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人群,努力寻找着阿来的身影。

“启禀拓跋大人,木卡山中放牧的这些牛羊确实是我们野利部的财产。前段时间拓跋信捎话说有批牛犊和羊羔无法养活,想和我们交换一些草料,阿哥野利俊就擅自做主应允了。昨晚阿来与阿哥商议此事,我留他在木卡山谷过夜,今早才离开。”野利荣扶起被打伤的哥哥野利俊,一五一十地道出了实情。

“就是这样,今早我亲手将这次交换的凭证交给阿来,不信的话可以叫他对质。”野利光看了看野利俊的伤势后补充道。

“来人,把阿来带上来。”拓跋宣大声吩咐侍卫道。

细封泰溜到野利迟身边,将其拉至一旁:“你儿子在木卡山谷放牧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告诉我,这次又把我害苦了!”

“我儿子在部落领地放牧,你怎能贸然进去抓人?现在倒好,不但抓错了人,还打了自己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野利迟愤愤地盯着细封泰,生气地责问道。

阿来被带到了拓跋宣面前,他瞅了瞅跪在身旁的拓跋信,冲其眨了眨眼睛。

“阿来,你可认识这三个人?”拓跋宣指着野利三兄弟问道。

阿来抬头看了野利俊等三人一眼,恭敬地答道:“回拓跋大人,这三人是野利迟大人的三个儿子,小的昨晚奉主人拓跋信之命与他们商量拓跋部牲畜交换野利部草料之事。今早谈妥后,小的才动身回来,这是交换的凭证。”说罢,从腰间取出一块铜牌递了上去。

拓跋宣接过铜牌一看,确实是夸吕国王颁给野利部处理部落事务的牌子,上面有描金的吐谷浑文。

“好了,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处处和拓跋部作对,故意破坏党项内部团结,危害我吐谷浑长治久安的元凶!来人,把细封泰这个败类给我抓起来!”德勒两天之内看到了细封泰导演的两场针对拓跋部的闹剧,早已看穿了其险恶用心。为了维护党项对吐谷浑的忠心,她决定杀一儆百。

两旁的侍卫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就将细封泰五花大绑。

“上差饶命,我也是为吐谷浑尽忠,为夸吕国王分忧心切才道听途说,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贸然行动,破坏了与拓跋部的关系,影响了夸吕国王对党项的统治大计。请念在我一片赤诚,宽恕我吧。我以后一定与拓跋、野利和其他党项部落和睦相处,精诚团结,共保吐谷浑江山永固,国祚绵长!”细封泰泪流满面地望着德勒公主和拓跋宣,磕头不止。

拓跋宣一看细封泰又把事情搞砸了,虽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可又怕这家伙在夸吕那里扛不住严刑拷打,将自己与其借拓跋部欺君谋反之罪瓜分部落财产的阴谋招了出来,迫于无奈,他决定帮其开脱,将此事压下来。

“上差息怒,细封泰一向忠君体国,此次实在是因为受到去年拓跋宁丛率部奔隋一事的影响,所以才在为国分忧的强烈信念下贸然怀疑拓跋部有欺君叛国之嫌,请您明鉴。您也看到了,虽然细封、野利和拓跋这三个党项部落过去曾有嫌隙,但我相信他们经过这件事一定会幡然醒悟,重新团结在英明的夸吕国王周围。是不是?细封泰、野利迟和拓跋德仁?”

“是,是,拓跋大人所言句句属实。我们一定摒弃前嫌,尽心尽力为吐谷浑国、为夸吕国王尽忠。”细封泰忙不迭地回答道,野利迟和拓跋德仁则没有回话。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野利迟和拓跋德仁,你们也表个态吧。”德勒沉吟了一下,看了细封泰一眼后说道。

二人一看事已至此,只好点头答道:“谨遵上差教诲,我等一定紧密团结,共保吐谷浑国千秋万世。”

“好,拓跋大人,虽然此次查验拓跋部牛羊一事出现了一些波折,但我觉得这未必是坏事,希望你以后多到其他党项部落走走看看,努力协调好他们之间的矛盾。我决定明天回去,你也一并随我去吧。”德勒环顾了一下台下跪着的拓跋部民众,吩咐拓跋宣道。

“是,臣遵命。”拓跋宣看了细封泰一眼,有些不情愿地答了一声。

“那就让拓跋部众们散了吧。”德勒指着台下环跪的人群说道。

拓跋宣上前几步大声宣布道:“今年的牛羊查验确实无疑,各安本分,尽心事君,尽力报国!”

“谢夸吕国王!夸吕国王万寿无疆!”拓跋民众在拓跋德仁带领下叩谢恩德。

拓跋宣鞠躬恭送德勒,当德勒走到拓跋信身边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冲他笑了笑,在其肩膀拍了一下:“好好努力,前途不可限量。”

拓跋信一边弯腰鞠躬,一边小声答道:“谢德勒公主。”

德勒一愣,扑哧笑出声来,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笑盈盈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