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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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拓跋德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了望拓跋德智和拓跋信,如释重负地说:“总算过去了……”

拓跋德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拓跋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拓跋信定了定神:“本来阿爸命我把少报的那部分牛羊藏到木雅山去,可是我怕消息走漏,万一被细封泰知道就麻烦了。后来我想起年初曾与野利部达成了一项交换草料的协议,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这些牛羊送到木卡山谷去。这样一则可以掩人耳目,万一被发现也不过是履行约定;二则可以分化细封泰与野利迟,如果细封泰揭发此事,必定将野利迟牵连其中。”

“好计策!”拓跋贺一边拍手称道一边走进大帐,高兴地扶着拓跋信看了又看,自豪地说:“真是我拓跋贺的好孙儿,拓跋部落的好首领!”

拓跋德智向父亲鞠躬施礼后,有些不安地问:“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看拓跋宣和细封泰不服气的样子,只怕以后还会与拓跋部为难。”

“这个我也想过,自夸吕国王即位后,拓跋部就因实力强大而屡遭猜忌,我好几次差点无法从伏俟城平安回来。去年拓跋宁丛奔隋一事发生后,夸吕对我们的怀疑和防范与日俱增,我们也应早些做好自保打算。”拓跋贺看了看三人,不无忧虑地说。

听了这番话,帐中的气氛异常凝重,众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与不安之中。

拓跋宣沮丧地回到帐中,细封泰就像鬼一般溜了进来,把坐在那里发呆的拓跋宣吓了一跳。

“混账,你还敢来!今天又把事情办砸了,德勒公主饶得了你,我可不会放过你!”说着,就要取挂在腰间的马鞭抽打细封泰。

见到拓跋宣如此生气,细封泰连忙跪了下来,低声求饶道:“拓跋大人请息怒,这两次全怪小人计划不周,没有抓住拓跋德仁和拓跋信欺君叛国的铁证。为了将功补过,小的请求您带我一起返回伏俟城,我会亲自向夸吕国王陈述事实,揭发他们的罪状。”说罢,他神秘地凑到拓跋宣身边耳语了几句。

拓跋宣原本紧绷的脸逐渐放松下来,盯着细封泰认真地说:“这次你可要有十足的把握,要是再出什么差池,我可帮不了你,知道吗?”

细封泰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这次一定会坐实拓跋信等人的欺君叛国罪名,到时您就等着分拓跋部的牛羊和部众吧。”一阵奸笑隐隐传出帐篷,不知一个怎样的阴谋又在逼近拓跋部……

德勒刚回到帐中,昭儿就笑嘻嘻地问道:“公主,听说今天拓跋部又遇到了麻烦?”

“那个细封泰真是太可恶了,两次当着我的面和拓跋部作对,颠倒黑白,有意制造党项内部分裂。要不是拓跋宣求情,我真想把他抓回去,让父王看看这个党项败类的丑恶嘴脸。”德勒回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愤愤地说。

“该不会是因为他针对的是拓跋信,所以才惹您生气了吧?”昭儿揣测德勒对拓跋信有意,故意这样问。

德勒的脸顿时泛起朵朵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故作嗔怒状道:“小丫头,净胡说,我只是爱惜他的武艺,希望他尽心尽力为我吐谷浑效忠,为父王效力,哪有什么个人感情……”虽然这样说,可是她还是不自觉地摆弄起自己的辫梢。

“哈,我一看您就在骗人。小的和您一起长大还能不知,每次您一说假话就将辫梢缠绕在手指上。看,这次又这样啦……”

德勒一看自己的心事被昭儿猜到,满脸通红地在帐中追赶:“小丫头,看我怎么修理你……”

昭儿边跑边回头做鬼脸:“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啦……”

第二天,德勒带着昭儿,在拓跋宣和卫队的护送下启程返回伏俟城。拓跋贺、拓跋德仁、拓跋德智和拓跋信跪在大帐门口恭送。

德勒的马走到拓跋信跟前停了下来,德勒深情地看了他一眼:“拓跋信,你要尽心处理好拓跋部事务,勤练武艺,以备随时效忠吐谷浑国。”

“谨遵教诲。”拓跋信没有抬头,迟疑了一下后答道。

“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和你比试箭法,我到时绝不会再输给你。”德勒环顾了一眼拓跋部,每件事仿佛都历历在目……

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德勒与拓跋宣终于回到了伏俟城。自从她偷溜出宫后,夸吕焦急万分,已派出好几批人马四处寻找,可是一直没有消息。听说拓跋宣从拓跋部带回德勒后,夸吕高兴万分,草草结束了与诸位大臣的会议后就匆匆赶了过来。

“德勒!德勒!我的心肝,你可算回来了,父王我这几天找你找得好苦……”夸吕一把抱住德勒,喜极而泣。

“父王,我在宫中待腻了,出去游玩了一阵,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和有趣的人……”德勒依偎在父王怀中,有些得意地说道。

“噢,什么事能让我的宝贝女儿感到开心?”夸吕笑眯眯地端详着德勒泛着红晕的脸庞,饶有兴趣地问。

于是,德勒将自己在拓跋部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王。

听罢,夸吕起身端起一杯奶茶,一边踱步一边说:“拓跋部是党项三强之一,实力不容小觑。去年拓跋宁丛奔隋一事对我们打击不小,所以我有意派拓跋宣前去探察。虽然如你所说,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这次的事可能加深拓跋部的疑惧,使其更加离心离德。我想在拓跋部东面增派两千骑兵,以绝其叛国投敌之路。”

德勒不赞同父王的想法,据理力争道:“父王,我觉得还是攻心为上。虽然这次拓跋部遭到了猜忌,蒙受了冤屈,但我已帮其澄清和洗刷。更为重要的是,我觉得拓跋部首领对我们还很感恩,一些不错的党项青年首领还可加以利用,比如那个拓跋信,就是我刚和您提到的,和我比试箭法的那个人,不但武功出色,在拓跋部也深得人心,是我们应该培养和扶持的重点对象。”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妹去了一趟党项部落就有如此看法,看来你把拓跋部想得太简单了,只有手中的剑才是制服他们的最好武器!”

德勒回头一看,来者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德勤。只见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从殿后的花园中飞跃而出。

“阿哥,你最近怎么总是满口打打杀杀的,一点也不像以前的样子。”德勒后退几步避开德勤,盯着其凶神恶煞的眼神问道。

“这才是吐谷浑勇士的模样,对待敌人不能仁慈,否则就是太阿倒持,自寻死路!”德勤将宝剑重重地插回剑鞘,扭头看了德勒一眼,露出几分鄙夷与不屑。

“阿哥,这可不你一贯的作风。奇怪,我出宫才几天,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原来那个心地善良、宅心仁厚的阿哥去哪了?”德勒万分诧异地盯着傲慢骄横的德勤转了一圈,扭头看了一眼父王。

夸吕也是一头雾水,指着德勤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谁?我的德勤怎会说出这种话……”

德勤转头看了父王和妹妹一眼,大笑几声后说道:“父王,我现在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傻,想法有多幼稚。和王兄允伏相处的几天真是获益匪浅,按照汉人的说法就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堂堂吐谷浑王子怎能有妇人之仁,做大事绝不能束手束脚,一定要大刀阔斧、手起刀落,以巨大的魄力和勇气扫除阻挡自己前进的一切障碍,让所有挡我路的人和事都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只有这样才是男儿本色,尽显英雄气概!什么党项,在我面前不过是一粒尘埃,只要动用强硬手段,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荡平!阿妹,你还年轻,这方面的经验太少了,难怪会提出如此幼稚可笑的建议。”

“哼,你总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幼稚,好像我的一切看法都很孩子气。那么,你说对于拓跋部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德勒吃惊地盯着判若两人的德勤,迟疑了一下后不服气地问道。

“擒贼先擒王,只要将拓跋贺、拓跋德仁、拓跋德智和拓跋信一干拓跋首领囚禁在伏俟城,就能震慑拓跋部,迫使他们乖乖就范。”德勤一边欣赏着手中长剑的剑锋,一边信心满满地说。

“可是,如果他们铤而走险起兵反叛怎么办?”德勒盯着德勤手中的长剑,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那就将他们全部杀光,让其他党项部落瓜分他们的土地和牛羊,在他们之间不断制造矛盾和摩擦。”德勤说着挥了一下手中的长剑,一节树枝应声而断。

“父王,我觉得此事还应从长计议。”德勒生气地看了德勤一眼,一脸正经地说。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入殿禀告:“启禀大王,拓跋宣大人求见。”

“好,宣他进来。好啦,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们都先下去吧。”夸吕国王冲德勒和德勤挥了挥手,轻声说道。德勤不满地看了德勒一眼,愤愤离开了。

拓跋宣进入大殿后,恭敬地向夸吕鞠躬施礼道:“臣拓跋宣叩见大王。”

夸吕挥手示意其起身回话:“此次前往拓跋部可有什么收获?”

“回大王,臣此次奉命到拓跋部查验牛羊数量,看到拓跋部人丁兴旺、牛羊众多,一派繁盛景象。但是,臣却不知这是不是吐谷浑之福?”拓跋宣抬头望了夸吕一眼,故意欲言又止。

“快细细道来。”夸吕有些着急,不耐烦地催促道。

“拓跋部的势力本来就在党项八部之上,现在更是兵强马壮、鹤立鸡群。先前的拓跋贺就是一个难以对付的角色,现在他的儿孙更是狡猾多端。臣虽未能查获他们欺君罔上的罪证,但已有其包藏反心的证据。”

“什么证据?”夸吕目不转睛地盯着拓跋宣,一脸焦急地问。

“回大王,拓跋部擅自违抗您的命令,不但暗中收留中原汉人,还让他们为拓跋部民众传授中原那些东西。有鉴于此,臣怕拓跋宁丛之事……”拓跋宣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连忙跪了下来。

“真有此事?拓跋部好大的胆子!”夸吕满脸怒色,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王座上。

“启禀大王,细封部的细封泰可以做证。”拓跋宣看了一眼夸吕的怒容,小心翼翼地答道。

“快宣!”夸吕怒不可遏地冲侍卫大声咆哮道。

不一会儿,细封泰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小人细封泰叩见国王陛下。”细封泰一边鞠躬施礼,一边冲拓跋宣眨了眨眼睛。

“细封泰,拓跋宣说你能证明拓跋部违令收留中原汉人之事?”夸吕看了细封泰一眼,指着跪在其身边的拓跋宣问道。

“回大王,确有此事。去年有支中原商队遭到突厥袭击,十几个汉人流落到了拓跋部牧地。拓跋信不但没有遵照您的命令将这些汉人押赴伏俟城,反而为其改换党项衣装,悄悄留在部落之中。听说那些汉人颇能识文断字,现正在拓跋部教授汉字和汉诗。您已经明确规定,吐谷浑境内只能学习吐谷浑文字与文化,拓跋信却公然违背您的命令,容留和纵容汉人在拓跋部传播中原文化。他们本来就势力强大,如果受此影响心向中原,后果难以预料……”

“太可恶了,一个拓跋宁丛就够我受的了,现在居然又冒出了一个胆敢背叛我国的拓跋信!”夸吕大喝一声,将王座前的御几一脚踢翻,果品滚落一地。

“启禀国王,可趁拓跋部自以为瞒骗过关之际,连夜派遣五千骑兵前往突袭,定能将其一网打尽。”拓跋宣和细封泰交换了一下眼色,装出一副为国分忧的样子。

“且慢!”德勒突然从殿后帷幕中走了出来,怒气冲冲地盯着拓跋宣和细封泰二人。“在拓跋部时你就处处与其为难,没想到在父王面前还是本性难移!”德勒指着细封泰,十分生气地说道。

拓跋宣和细封泰吓得连忙跪下:“公主明鉴,我等拳拳报国之心日月可鉴,绝非有意陷害拓跋部,实在是因为他们犯下了欺君叛国之罪啊……”拓跋宣一边奋力辩解,一边擦拭额头的冷汗。

“就是……就是,小人绝不是故意为难拓跋部,只因他们触犯了国法律条……”细封泰一脸紧张,支支吾吾地说道。

“父王,我觉得此事中必有蹊跷,还望您明察。一旦作出错误决定,我吐谷浑不但会失去拓跋信这样一位良将,还将丧失在党项的威望……”德勒望着父王生气的脸,努力争取转机。

夸吕被双方的争辩弄得焦头烂额,满脸倦容地说:“此事我会再差人去查,你们都先退下。”

待拓跋宣和细封泰走后,德勒走到王座旁坐了下来:“父王,您也知道拓跋部现在兵强马壮,我们贸然出兵就算取胜,也会损失惨重。我觉得还是攻心为上,努力争取拓跋部的支持与效忠,使其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觉得拓跋信是个可用之才,应该积极笼络安抚。”

说到这里,德勒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扭头一笑:“所以,孩儿认为赐婚最好不过。此举既可体现您对拓跋部的信任和重视,又可名正言顺地将拓跋部首领留在伏俟城,便于控制和监管,岂不一举两得?更为重要的是,这样就可不费一兵一卒地轻取拓跋部。”

夸吕听了女儿的建议后沉思了一下,一拍王座大叫道:“好计策!”然后转头笑着看了德勒一眼:“你是不是早就对拓跋信有意,所以才处处为他辩解?”

“谁说的,女儿一向以国事为重,绝无儿女情长……”

夸吕看着女儿害羞的窘态,不禁转怒为喜,哈哈大笑。

“这么说您同意了?”德勒看着大笑不止的父王,试探性地问。

“嗯,同意,我当然同意。我的好女儿愿为国分忧,主动下嫁意中人,我为什么不同意呢?”夸吕笑着拍了拍德勒的头,将其揽入怀中,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