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久别重逢 （六）律政新人
经历了很多次相亲失败，以及上年年底和小茹的情感纠葛，张为民心想，也许自己在目前还并不适合去找一个女人结婚。还是把精力转移到司法考试中吧。张为民决心在2009年，一定要通过司考。他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再那样浑浑噩噩过完余生必定是一场悲剧。自己的人生该到了一个转变的时候了。乘警的工作一般都是跑几天车，再回来休息几天。所以，张为民退勤回来后，基本上足不出户，整天闷在房间里复习。他住的房子虽然不算小，但却摆满了法律书籍和应考的资料。甚至在上班的火车上，他满脑子也都是法律条文和各种试题。只要有空，他就把书拿出来看。有时神思恍惚，巡视车厢的时候，嘴中还念念有词，被车班的列车员传为笑话。
这一年，铁路警察转公务员后，单位的罚款指标停掉了，其他的考核指标也都有所减轻，工作相对以前轻松不少。张为民早已不跑洪川线路，他现在改跑X省省会天保市到宁波的一趟列车，但途径永埠市，乘警值乘上下班都还从永埠市火车站上下。毕竟有多年工作经验和社会经验，张为民学的一些法律知识很容易和现实对上号，所以张为民觉得越学越有体会，越学越有兴趣。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跟当初自考法律的状态是截然不同的，那时候学主要是为了一张文凭，文凭迟点拿早点拿，也没什么关系，没有压力。而现在，他自己是憋着一股劲，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那就是改变，必须要改变自己的人生。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专注学习的人自然在生活上和工作上会难以顾及，让外人感觉有些异常。这一年，他基本上谢绝了一切的应酬，在单位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他去看望父母和女儿静静的次数也相应减少。而且每次见到他们之时，总显得邋里邋遢的。母亲常常担忧的跟父亲说，这孩子现在是怎么了，精神状态是不是有些问题？父亲也只有叹气。他们一致认为，这是由于婚姻的失败以及在工作上的不顺心，让张为民慢慢变成这样的。母亲多次要到张为民家里帮他整理房间，都被张为民拒绝了，因为他不想让父母亲知道后再来干涉自己。所以，在这一年当中，老两口竟然一次也没到张为民住的房子里去看。他们不知道，张为民，已经沉迷到法律的世界。
当年年底，张为民终于顺利通过司法考试。在知道考试结果的那一天，张为民哭了，他把自己灌的大醉，并且发誓要开始一个新的人生。在拿到考试证书的半个月后，张为民断然从乘警队辞职，并进入到永埠市的一个律师事务所实习。张为民的父母这时才如梦方醒。他们声泪俱下，痛哭流涕，追悔莫及，责怪张为民行为鲁莽。父亲甚至跟张为民说，说你也可以一边上班一边去实习啊，等到拿到律师执业资格证的时候再辞职不行吗？那样可进可退，万无一失啊。但张为民决心已下，一切已如覆水难收。前半生的庸庸碌碌，让他已经无法再继续忍受，他只有以破釜沉舟，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才能让自己获得一条重生之路。
张为民实习的天行律师事务所是当时永埠市最大的一家，这也是通过他的表哥介绍进去的，张为民的表哥曾经是天行律师事务所执业多年的律师兼合伙人。如今，表哥已经离开了永埠市，在省城天保市执业。本来，表哥的意思，让他直接到省城律所实习，因为省会集中了一省当中最多的司法资源。表哥说，X省将近有一半的律师都集中在省城。他说在这里遇到的案件多，标的大，收费相对也较高。加上高检，高院都集中在省城，律师见识的世面也会不一样的。但张为民坚持先在永埠市做做，毕竟这里，有他的父母，还有女儿静静要经常看望。而且张为民认为，在目前的状态下，自已初出茅庐，羽翼未丰，毫无执业经验。而省城，那是一个大码头，他有一种敬畏之心。在天行律师事务所，张为民如饥似渴的向每一个他认为值得学习的律师讨教。碰到在所里被讨论或者争议较多的典型案例，他总是想方设法借来案卷材料，反复研读，并在自己心里进行推演，假如自己去办，该从哪里入手，要抓住哪些关键的地方，思考会从什么环节出现纰漏。他是整个律所年龄最大，但却最为认真的实习律师。张为民还经常向表哥讨教。功夫不负有心人，张为民的专业在日积月累中不断进步。
那几年，中国的城市都在飞速的扩张和发展。08年初，虽然遭遇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但08年底，中国四万亿救市计划已经显出功效。神州大地，基本上到处都是新开的工地，很多城市都提出了要向国际大都市发展的目标。2009年8月以后，房价更是节节攀高。以前很富裕家庭才有的私家车现在也进入了寻常百姓家，满大街跑的私家车越来越多，永埠市也不例外。张为民的前妻常丽和赵明平也买了一辆蓝色的polo轿车，一家四口常常开着车子出去兜风，倒也其乐融融。张为民有时担心静静会不幸福，但再想想也是替古人担忧，常丽和赵明平对静静还是很好的。应该是比跟着单身一人的自己要好。
现代社会也是网络社会，网络给人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对人们的学习和工作产生着极为重要的影响。紧张的工作之余，张为民也在网上，研究和比对各种最新的案例，搜集最为细微的法条和解释。2010年中，也有很多热心的亲戚朋友，要给张为民介绍对象，都被他委婉地拒绝了。张为民其实已经有两年未近女色了！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张为民想到了葛晓芸，他的内心还会有隐隐的酸楚和疼痛的感觉。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他想，这丫头可真够狠心的，将近三年了，再也没和自己联系过。张为民和老莫倒是经常电话联系，老莫后来得知张为民考上了律师，并从乘警队辞职了，非常高兴。他说：“奶奶的，你张为民根本就不属于那个体制内的人，早该跳出来了。这次，你总算选择对了一次！”有时，张为民想通过老莫打听葛晓芸的下落，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也知道，如果老莫知道的话，早就和自己说了。葛晓芸既然能跟自己玩了失踪，就不会再让老莫知道。既然她已那么狠心，斩断了和自己的联系，打听她又有何用呢？老莫有时也委婉的劝张为民，他说，葛晓芸就像是贾宝玉，既不属于林黛玉，又不属于薛宝钗。张为民和田军都不能得到她。老莫说田军早已死了心，后来找了个秘书结婚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劝张为民也赶紧“从良”，找一个贤惠踏实的女人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老莫的话，张为民只能一笑了之。张为民心想，自己也算半生飘零，但却碌碌无为。只有专心做好律师，才能让自己的理想和感情有个寄托。机会，在不久以后就来了。
2011年11月，张为民在正式拿到律师执业证书不久，就接受了一起在社会上影响较大的“的姐被害”案的法律援助。11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当地人王某在永埠市公园路搭乘被害人的姐黄某驾驶的出租车前往永埠市郊区一个农场。当车行至城郊结合一处小区外面时，王某认为黄某故意绕路，二人遂因车费问题发生争执。随后二人发生拉扯。在此过程中，王某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朝黄某前胸部连续捅刺二十余刀，致使黄某当场死亡。王某将的姐尸体移到出租车后座放置，并驾驶该车将尸体抛弃在小区不远的一处池塘里。王某后将车丢弃，逃离时拿走的姐手机一部，现金1000多元。这个案件在永埠市引起了很大反响。一段时间，胆小的女的姐甚至不敢晚上开车拉客。这也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省内媒体以及一些大型网站也对此案进行了跟踪报道。“的姐”的无辜被害给他的亲人带来了莫大的痛苦，对这个经济拮据的家庭，无疑雪上加霜。后来王某落网，永埠市检察院向当地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追究其刑事责任，同时告知的姐的家属可以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但是需要自己请律师。然而家境的窘迫让他们无法支付高额的律师费。后来，家住永埠市郊区农村，的姐的妈妈程某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瘫痪的母亲来到永埠市法律援助中心申请法律援助。永埠市法援中心十分同情，指派张为民所在律所承办此案。律所主任后来考虑到张为民工作能力的进步，以及此案单纯民事诉讼赔偿法援任务的单纯性，就大胆的把此案交给了他。
张为民接受指派后，一方面积极与受援人的姐一家取得联系，办理相关委托手续，另一方面前往法院查阅、复印案卷材料。做好这些准备工作之后，他根据法律法规的规定及案件事实，代受害的姐一家拟好民事诉状递交到法院。为了有效的维护受害的姐一家的合法权益，庭审前，张为民多次与承办案件的法官沟通，他甚至通过表哥的关系，单独找到办案法官进行协商。就是希望就此案的民事赔偿在法庭的主持下达成和解。法官也向被告人王某转达了的姐一家的要求。但在案件审理过程中，虽然张为民为受害的姐据理力争，可是被告人一个经济较差，另外一方面虚以应付，导致调解无法进行。张为民遂向法院提出如下代理意见：一是被告人罪大恶极，应处死刑；二是要求被告人赔偿原告各项损失63万余元。法院最后判决被告人赔偿原告各项损失近40万元。受害的姐一家的合理诉求得到了法院的支持，接下来就是执行判决内容。本来，案件进行到这里，张为民作为法律援助律师的职责已经履行完毕。但是他本着自己的职业良知，以及坚决打好人生第一场法援官司的决心和韧性，继续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帮助的姐一家获得法律许可的利益。他继续的帮助姐妈妈程某通过以下几个途径继续主张自己的权利：一是被害人是在工作中遇害，可以认定为工伤（死亡），因为黄某购买社保，所以建议的姐的妈妈程某向社保部门申请死亡赔偿金；二是从出租车公司与被害人签订的劳动合同中发现，出租车公司实际并未为受害的姐购买人身意外险，出租车公司的行为构成违约，可以请求违约金。在张为民的帮助下，程某又反复与社保部门和出租车公司进行协商，沟通，“功夫不负有心人”，程某最终又从社保部门获得了30万元的死亡赔偿金，从出租车公司获得了5万元的补偿金。这起代理案件的成功，让张为民这个将近40岁的“律政新人”名声大振，当地多家媒体，包括省城几家报纸都登了这场官司的新闻。当然，这也是热点新闻“的姐被害”案的延续。很多市民打电话给当地电视台，为张为民的职业道德素养点赞，因为他不计报酬，无私施援，最大化的维护和帮助了受援人的利益。也正因为这场官司，使得省城一家大公司的老总注意到了张为民。因为这个老总，竟然是这个受害的姐的远房表哥，他一直在关注此案的进展，并准备给的姐一家一定的经济援助。当张为民代理此案成功后，他辗转通过人找到了他，表示感谢，并请他到省会来，担任本公司的法律顾问！
张为民后来经过再三考虑，决定于来年离开永埠市，到X省省会天保市执业。而就在这年年底，又发生了一起让张为民异常痛苦的事情。那就是韭菜的自杀。那是张为民在浏览网络新闻时看到的。2011年12月下旬，内地很多网站同时登载了这样的一篇新闻：寒风冽冽的早晨，一个文弱的女孩跳进了冰冷的黄浦江，后虽被行人发现，拨打110报警，但打捞上来后，却已经没有了呼吸。从女孩压在岸上的遗书，记者了解到，女孩姓白，来自X省南部山区。女孩自述在上海哥哥家和嫂子不和，被嫂子撵了出来，无路可走的她想到一个舅舅家过段时间，结果舅舅却又要强奸她。她对这个肮脏的世界已经失望透顶，无意再继续迷失在人世。她宁愿沉沦到那浑浊冰冷的水底，永不转生。女孩还在遗书上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再见，包子，曾给我短暂温暖的人”。这让很多新闻媒体猜测，这个“包子”到底是谁。张为民看罢新闻，不由得浑身一阵发抖。他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因为张为民以前就知道女孩姓白，再加上新闻上的照片，以及媒体介绍的信息，张为民百分之百的断定，她，就是韭菜，那个单纯，娇小，文艺，喜好交际却屡屡遇人不淑的韭菜。两个人虽然从没见面，后来也断了联系，但张为民知道，女孩对自己是有一种特殊的依恋和好感的。张为民痛彻心扉，无比悔恨。为韭菜凄惨的命运，也痛恨自己的麻木无情。如果当初，自己从永埠市到省会来去见见她，如果自己，再给她一些持续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帮助，或许，她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韭菜曾经跟自己说过村上春树的名言，每个人的人生都像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还会再相逢。可自己，却从来没和她相见过，也永远没有再相逢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