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攻之弱点
东始山下的小村庄，大水退去之后，村民们便开始夏耕了，忙碌了一个月，田地里的稻子也长得结实了。
村庄附近最近来了许多客人，在东始山脚下搭了帐篷，看装扮像是江湖人。村民们原本都有些警惕，可是，这群看着不怀好意的人却每日都来帮他们种田……巡防军的官兵说，他们是来赎罪的。
村民们恍然——他们家城主大人经常做这种事，把在城中私斗的武者拉来做农活，说是物尽其用。
虽然如此，时间久了，村民们还是很感激他们的，尤其是，这群人的老大还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公子。
刚刚入夜，阿笙端着刚刚煮好的鸡蛋汤进了帐篷，道：“阿光嫂送了一篮子鸡蛋来，说是村民们给的。公子，您尝尝。”
周璇喝了汤，问道：“小西那边如何了？”
望江楼那一战之后，他们被抓了，但顾西一早便离开了，并没有受到牵连。周璇对此很是庆幸，但阿笙却对顾西那日的作为很是不满，觉得他背叛了阁主。
她皱了眉，撇了下嘴，道：“今日那位小郡主已经上了十三天顶楼，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周璇闭目沉思着，也不知有什么打算。
阿笙见状，端着盘子出去了。
良久，周璇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房间的角落，眉目微凝，轻喝道：“什么人？”
一个黑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神态从容的走到他对面的桌子旁，坐下——那一双迷雾朦胧的眼睛，却是魔族少主，墨沙。
墨沙上下扫了他一眼，“青云阁阁主……周公子？”
他在说出“周公子”这个称号前，停顿了很长时间，表情带着几分玩味。
周璇不由得握紧了双手，眼神更加警惕了几分，“阁下是何人？”
墨沙笑了一下，道：“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周璇沉默不语。
墨沙道：“你想跟炎王府的小郡主合作，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你用错了方法。那孩子看着虽柔弱，毕竟也是炎王府出来的，怎么会受人威胁？”
周璇皱了皱眉，看着他的眼神变幻莫测，问道：“阁下有什么主意？”
墨沙道：“你不用特地给她联手，只需要把帝京的消息告诉她，她自然会帮你做很多事。”
周璇有些不解。
墨沙抬了下嘴角，道：“拂云、玄冰，还有洛薇。”
……
墨沙走出帐篷的时候，业焰背着银枪在不远处等待着。
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墨沙咧嘴笑了，道：“我在帮长欢夺回属于她的东西。”
业焰静静的看了他许久，面具下的眼神在月光中显得很是平静，让墨沙有些意外。
业焰道：“我终于明白你想做什么了。”
墨沙耸了耸肩，“所以呢？”
业焰道：“你的计划很完美，唯独不该找上长欢。”
墨沙笑了下，“你能阻止吗？”
业焰摇了下头，道：“长欢是不一样的。这世界有人族、灵族、魔族，还有长欢。”
墨沙露出几分困惑。
业焰却转身，离开。
“业焰。”墨沙开口叫住他，淡淡道：“你去一趟半石镇。”
业焰停了下来，顿了下，转身，问道：“我一个人？”
墨沙嘴角含笑，“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业焰微微蹙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天亮之前，我会回来。”
***
半石镇位于朱水南岸，不大，是玄明王朝距离空桑城最近的一座城市。
钦差队伍一路从帝京走到这里，沿途经过了许多城市，赈灾的事务还算顺利。晚饭的时候，黎君提议明早便出发前往下一个城市。可是，拂云却有不同的意见，说想去一趟空桑城。
前几日，拂云听闻，这次江南水患，空桑城是唯一没有太大损失的地方。他有些意外，觉得朝凤很可能在空桑城中。虽然今年的水患已经过去了，朝廷也在为河道治理而努力，但据拂云的了解，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是能够找到朝凤，争取几年时间，是最好不过。
黎君如今是锦衣卫大统领，这次跟随钦差队伍赈灾，明里是保护赈灾的银粮，实际最重要的就是保护拂云。他自然是知道拂云的意图，可是，空桑城太过特殊，这件事若是被帝君知道了，可不定会怎么样呢。
拂云苦笑了一下，看了眼对面的房间，道：“你觉得我会逃跑吗？”
那房间是钦差副史的屋子，是玄景的住处。
离开帝京的时候，拂云终究去为玄景求了情，玄夜很给他情面，不过，玄景犯的毕竟是弑君谋逆之罪，总要给新帝一个颜面，也要给朝臣一个交待。所以，玄夜说让他戴罪立功。
玄夜给玄景的“功”是整治河道。所以，玄景这次虽是赈灾的钦差副史，但主要任务其实是查看灾情，为日后整治河道做准备。
原本，拂云还想着，离开了帝京，凭借着他多年混迹江湖的人脉和本事，总能够想办法逃掉。可这般下来，即便没有黎君一路“护送”，为了救玄景，拂云也不会趁着这机会逃跑。
玄夜，当真是很了解他的弱点。
可是，即便如此，黎君仍旧不敢轻易让拂云涉险。空桑城太危险，他们进城也不好带太多护卫，实在是很不方便。
这时候，里间里传来一个声音，道：“空桑城吗？我去一趟，如何？”
一个身穿白色里衣的男子走了出来，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正打着呵欠，似乎才睡醒的，却是重岛。
黎君见到他的时候一脸惊愕，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问道：“毕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住在镇上的一家客栈里，不过锦衣卫的兵马都驻扎在镇子外面，黎君只带了四个手下。而重岛，原本应该是住在锦衣卫的军营里的。
重岛耸了耸肩，道：“黎君，不要这么不近人情么，本少爷这般细皮嫩肉的，您忍心让我露宿荒野？”
黎君略嫌恶的皱了皱眉。
拂云轻咳了一声，道：“重岛，那边辛苦你跑一趟了。”
重岛挑眉，“不客气。事情解决了，我要继续睡觉了，你们也早点儿休息啊，熬夜会长皱纹的。”
***
帝京城，玄明宫，玄天殿。
入夜了，玄夜正在批阅奏章。黄庆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轻声道：“君上，公主来了。”
玄夜抬头，微微皱了眉，“晴儿？”他想了想，终究还是让她进来了。
玄晴行了礼。
玄夜下去扶她起来，握了握她的手，问道：“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跑来做什么？是不是做噩梦了？”
玄晴摇了摇头，道：“哥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玄夜却没什么兴趣，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哥哥很忙，你若是无聊了便去找冰儿玩。”
玄晴抱着他的胳膊，摇晃着，道：“是拂云哥哥留下来的东西哦，很好玩的。”
玄夜一怔，问道：“在哪里？”
玄晴拉着他跑了出去，道：“揽月楼。”
揽月楼位于西南方，原本是一座哨塔，如今是赏月看星星的地方。
在顶楼的平台上，架了一座三脚架，上面放了一个炮筒般的东西，只是要小了些。
玄晴兴奋的介绍道：“这叫望远镜。”
说着，拉着玄夜走过来，指了指目镜的地方，“从这里看。”
玄夜有些好奇，弯腰，对着那“炮筒”看过去，却只一眼，便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玄晴咯咯的笑起来，道：“是星星！拂云哥哥说，望远镜能够把很远很远的地方拉到眼前来，这样，我以后不用出宫，也能够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玄夜伸手摸了摸那镜筒，“是吗？拂云……临走的时候送给你的吗？”
玄晴点头，“是啊，我原本不想给旁人看的。不过，洛薇姐姐说，最近哥哥为了江南水患之事很是劳累，看到这个会好起来。”
玄夜揉了揉她的脑袋，将他的脑袋压低了些，假装并未听到那个名字，“谢谢你。”
玄晴低了头，小心的看了下他的脸色，道：“哥哥，那……明日我能出宫一趟吗？”
玄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将手收了回来，语气也淡了几分，“晴儿，这是朝政。”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严厉，玄晴突然“哇”地一下哭了，哽咽着道：“哥哥……那是洛薇啊，跟我们一起长大的洛薇……”
玄夜转了身，仰头看向夜空——
今晚的星空很美，只是，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