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灵剑之灵
演武台上的女子一身深紫色的广袖长袍，用浅淡的紫线绣着花纹，手中握着一把木剑，正是消失数月的朝凤。
长欢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因为惊愕暂时忘了身上的伤痛，张了张嘴，问道：“您就是空桑城主？”
“……”
朝凤的神色变幻莫测，原本严肃的眼神显出几分无可奈何。
枫杨轻咳一声，掩饰着笑意，解释道：“空桑城主是我师父，剑心流掌门人的师弟，此刻正在隔壁书房。凤侯是剑心流的朋友，掌门师伯来信说，小郡主能够进入剑心流，由凤侯全权决定。”
枫杨退了出去，巨大的演武厅只剩下朝凤和长欢两人。
长欢站在高台之下，仰头看着台上如神女般的灵族女子，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清楚。
朝凤的神色又恢复了最初的肃然，微微扬起了下巴，“我是灵君。”
高傲的神态，却是淡然的语气。
“是吗？”
长欢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不是问句，只是用这种浅淡的语气掩饰着什么。她的脑子里有些乱，好像一时间突然涌进了很多事，比如那座山谷里的月下花雨，比如庭阳峰上的血，比如那座废弃了的神界，比如那个自称是神明的绿发男子……
朝凤道：“提问，若是三界大战爆发，人族、灵族和魔族，你会站在哪一方？”
长欢怔了怔，抬头迎向她平静的目光，半晌，问道：“为什么？”
眼神带着颤抖，却是清明的，显然她是知道为什么的——
在进入十三天之前，她见过金灵，见过灼华，见过旋光，见过格桑……自然也听说了瑀南虫族与息族的灾难。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知道，朝凤这个问题并不算危言耸听——
人族已经撕毁了与灵族的和约，在失去这一强大助力的情况下，魔族会心动吗？
又或许，最先发动战争的是人族？复仇的灵族？
朝凤道：“这是这次考核的题目，若是答案让我满意，你便能进入天空之城。”
也就是说，她没有反问的权力。
长欢咬了咬唇，突然想起了那位绿发神明说的几句话——“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斗的话，或许还没有等到力量觉醒的时候，你就无法坚持下去了。也有可能，即使力量觉醒了，结局却仍然无法改变。”
坚持吗？
她到底在为了什么而坚持呢？
或者说，她有在坚持什么吗？
她皱了皱眉，突然杵着长剑跪了下来，艰难的喘了几口气，道：“不会发生那种事，绝对不会。”
语气坚决，也不知是想要说服旁人，还是想要说服她自己。
朝凤盘腿坐了下来，将手中那把木剑横在膝盖上，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剑身——
光华流转，靠近剑柄处刻了“龙腾”两个字。
朝凤没有抬头，问道：“你认识这把剑吗？”
长欢抬头看了一眼，点头，“龙腾剑。三界最强大的三把灵器之一，在人魔战争之后便一直由剑心流保管。”
朝凤抬了下嘴角，似乎想要笑一下，只是不大成功，眼中只有悲伤。她问道：“你可知，这把剑的来历？”
在《奇灵录》和《灵器谱》中均有记载，灵族的上一届灵君名为龙腾。在人魔战争时期，他在一次战争中身受重伤，临死前拜托人族的将领将他的灵魂制作成灵器，这便是“龙腾剑”。
听闻，人族与魔族的最后一场战争中，剑心流的创始人青空对抗魔族四大将领之一的昊穹之时，用得便是这把龙腾剑。在那场战争结束之后，昊穹把这把剑交还给灵族，也立下了剑心流禁止使用灵器的规矩，使用的武器也都改成了无法封印灵魂的栖星木。
朝凤的手指摩挲着剑身上的两个字，神色渐渐温柔，良久，轻声道：“龙腾是我的兄长。我们都是水族的，是灵族之中自愈能力最强大的种族。兄长是灵族最接近神明的存在，灵力是最强大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死。你说，他当时为什么请求将灵魂封印呢？”
长欢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能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拳头——
她想起了那日格桑的泪，想起灼华与旋光的眼神……她甚至想起，去年在奇门峡山巅遇到墨沙的情形，想起他离开时的那个笑容……当时，她尚且能够问出“人族与魔族能否和平共处”这种问题，可如今，她却无法说出“人族与灵族能否重归于好”这种话。
当年的她，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所以才能说出那般天真的话语。
朝凤抬眼看她，眼角湿润，嘴角带着一丝悲伤的笑容，问道：“若是我带领灵族围攻人族帝京，你会站在哪一边呢？从前的族人，还是如今的同类？”
长欢咬了咬下唇，微微垂着双眸，泪水成串的往下落，语气带着几分哽咽，“对不起。”
朝凤起身，走下了演舞台，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将手覆在她握剑的那把手上，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在花之彼岸等你。”
长欢神情略困惑，略不安，似乎不大明白。
朝凤却已经起身，宽大的衣袖从她的额头扫过，平静而苍凉的声音回荡在宽阔的演武厅——
“三年之后，告诉我你的答案。”
长欢睁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猛然转过身，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转角。
***
空桑城中的水已经退了，停业了一个月的望江楼也终于重新开张了。只是，听闻店老板换了人。
寻常百姓是不管这些事的，店老板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日望江楼所有的菜品免费，酒水七折。
蓝翎蹲坐在望江楼对面的高楼之顶，看着门口拥挤的人群，挠了挠脑袋，道：“这么多人，还是翻窗好了。”
说着，身体化为一道蓝光，钻入了四楼的一个窗口，还未落地便叫道——
“少主，我回来了！”
房间里摆了一桌子丰盛的菜食，桌子旁坐了四个人——
墨沙和绯尧一人抱了个酒壶在喝酒，业焰和雪莲在专心致志的吃饭。
没有人理会他。
蓝翎抓了抓脑袋，坐到绯尧身边，看着自家少主，神情略委屈，“少主，我这几天日夜不停，跑了至少有八千里路，您就这么待我？”
墨沙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喝酒。
绯尧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我来犒劳下我们的小蓝翎。”说着，一把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后仰，将酒壶中的酒灌进他的嘴里。
蓝翎怪叫着告饶，喝得直咳嗽。
绯尧拍开他的脑袋，“浪费。”
雪莲睁大眼睛看着几个莫名其妙的大人，然后，拿了个小碗，盛了一碗鱼汤，推到蓝翎面前。
蓝翎眨了眨眼，看了小女孩一眼，撇嘴，“我讨厌吃鱼。”
雪莲平静的道了歉，业焰却是直接将那碗汤拿了回来，一口喝掉。
蓝翎：“……”
墨沙终于开了口，问道：“紫影那边的消息呢？”
蓝翎迅速坐好，回答道：“钦差队伍已经到了半石镇，少主，我们吃完饭就出发吗？”
墨沙沉默了会儿，喝了口酒，道：“不急，今晚，我们先去见一个人。”